外公的午餐

胖笨小丑鱼留级了，又读一年级，教她的老师不再是鱼爸爸。而是她的邻居张老师。小丑鱼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教师子女，也并没有因为自己跟张老师是邻居而得到张老师的特殊照顾，格外开恩。

小丑鱼生来就不讨人喜，不讨鱼爸爸的喜，不讨鱼妈妈的喜。不光因为鱼爸爸从龙井弯的水井里挑回的是条小丑鱼，也不光因为小丑鱼经常尿床不讨喜，更因为她是一条笨笨的小丑鱼。于是乎，小丑鱼不讨所有人的喜。人们提起姬二哥家的小丑鱼。一致的声音都是：你说的是那条从水井里挑回的又丑又笨的小丑鱼吗？

是的，小丑鱼就是那条从水井里挑回的又丑又胖又笨，不讨所有人喜欢的小丑鱼。

因为笨，她留了级；因为笨，她又学了一遍鱼爸爸教过的东西，还是学不懂。加减乘除不会，拼音汉字不会。因为不会，所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加减乘除即使最后一个走，也还是不会，反而会对学数学越来越恐怖。汉子拼音不会吧，抄到最后总还会有抄完的时候。

小丑鱼怕听上课铃声，也怕听下课铃声。上课听不懂，下课更是因为听不懂不会做做错了被关在教室。一个人的空荡荡的教室，中午、下午永远都是一个人。

小丑鱼怕老师，怕读书，怕学校。读书的日子对小丑鱼来说，每天都是煎熬，每天都充满恐惧。小丑鱼想要是不读书该有多好！

这天中午，小丑鱼又被关了。同学们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在教室外面玩的玩，有的还垫着脚笑嘻嘻地看着被关在教室的小丑鱼。门外的嬉闹声多诱人，门里门外就隔了一扇没上锁的门，可小丑鱼不敢去推开它，推开的结果可能是更严重的惩罚，小丑鱼怕更严重的惩罚。只能擦擦鼻涕，握住手里的铅笔，努力在作业本上完成罚抄任务。

每个被关的中午下午，小丑鱼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和指望。曾经，学校尽头的小瓦房里的饭菜香依着空气飘进小丑鱼的鼻孔里，心里。这时，她常常满怀期待，期待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鱼爸爸或者鱼妈妈。他们亲切地喊到。

“小丑鱼，回家吃饭了。”

然后小丑鱼高高兴兴收拾好书本回家吃饭。

可是，这些都只是美好的期待。最后，小丑鱼不再有美好的期待。只是一个关于别人家的幻想：鱼爸爸鱼妈妈鱼妹妹每天都其乐融融地在家吃着鱼妈妈做的热热和和的饭菜。而那个又丑又笨的小丑鱼永远被遗忘在一楼最右边一年级教室里的那个角落。

小丑鱼安安静静坐在那张被她磨得光滑的板凳上，不认真地没有期待地抄着张老师让她抄的作业。

门什么开的她不知道。她只听见了一个温暖而又小声的声音。

“小丑鱼！”

小丑鱼抬起头，是外公！站在门外的是外公！喊她的是外公！小丑鱼因为太过兴奋而忘记了流下眼泪。外公给小丑鱼找招手，小丑鱼就跟着外公来到学校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地上有两个锅，一口锅里是饭，一口锅里是菜。外公取来碗筷，添上饭菜，递给小丑鱼，小丑鱼端着外公递给的饭菜，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个饱。

“慢慢吃，吃了就回教室！”

小丑鱼眼里耳里全是饭菜，外公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在小丑鱼的记忆里，外公给了她童年里一个温暖的记忆。后来小丑鱼才知道，那天是外公来学校开会。外公是一个村里学校的民办教师，而鱼爸爸在的子冲小学是一个区公所的公办学校。有重要的会议，或者期末考试，下属的村级学校都要到这所学校开会。那天来开会的外公，让小丑鱼体会到了被人关注的幸福，这种幸福虽只是一个中午，但被人记住被人关怀的幸福，却伴随了小丑鱼小半生。

小丑鱼怕学校，怕老师，怕学习。但小丑鱼一直铭记那个中午，感谢那个中午，感谢外公。

那个中午，小丑鱼已经忘记了到底是春夏，还是秋冬，已经忘记了是否是雨雪，还是阳光万里。小丑鱼只记得，在她心里：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