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帝国西班牙（番外一）：毁于西班牙殖民的阿兹特克帝国

墨西哥以西班牙入侵为分界点。

在此之前，旧墨西哥帝国，就是阿兹特克帝国。

西班牙征服之后，是作为西班牙王国征服的新领地。

作为新征服的领地，墨西哥作为欧洲神圣罗马帝国之外的另一个法统，是皇帝而非国王。

就像维多利亚女王“继承”了印度帝国的皇帝，同时兼任英格兰的国王。

当时西班牙的国王是查理五世，他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因此即便征服了墨西哥也没必要做墨西哥的皇帝。

而他的继承者费利佩二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为了尊重神圣罗马帝国的法统，也不去会做墨西哥帝国的皇帝。

这就说明哈布斯堡家族当时天主教正统性还非常强，而到了19世纪葡萄牙的巴西帝国，就说明世俗化色彩非常强了。

我们之前提到，美洲的产出的金银，对西班牙转型绝对君主起到了重要的影响。

如果没有美洲的金银，西班牙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封建君主国。

在他得到了美洲的金银，就开始向着绝对君主转型，而欧洲的绝对君主就是从西班牙开始的。

所以西班牙发现美洲金银，对欧洲，乃至全世界的意义都是重大的，甚至影响到了大明。

可以这么说，没有西班牙在美洲发现的金银，就没有西班牙的绝对君主，没有西班牙的绝对君主，也就不会有路易十四，也就没有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也不会有明朝的灭亡。

西班牙征服墨西哥，要从十字军战争和西班牙收复失地运动讲起。

在欧洲中世纪封建主义下，一个骑士开拓了一片领地，他就会成为新的诸侯。

然后他手下的骑士，像熙德这种人，又会开拓新的领地，成为新的诸侯。

在这个动机之下，基督教领土不断扩张，但是这对于国王来讲，并没有什么好处。

因为封建时代的西班牙，领主、教会都有自己的自治权，自治市也有自己的自治权，国王的权力并不是很大。

但是得到了美洲金银，国王马上得到了一大笔金钱，国王得到了这笔钱之后，就对各封建领主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于是西班牙的封建等级，就开始走向瓦解了。

最初，西班牙在美洲殖民地的扩张，就是以自治市镇扩张的形势。

科尔特斯（Hernán Cortés，1485-1547）攻陷阿兹特克帝国，其实和熙德在伊斯兰领地上扩张的经历是差不多的。

科尔特斯作为西班牙的一个小贵族，虽然说比农民富裕一些，但是他如果老实过日子的话，是没什么前途的。

但是如果能到异教徒的领地去打仗，征服一大片穆斯林的领地，那这片领地就是自己的。

然后西班牙国王会封他一个公爵伯爵之类的爵位。

他在自己的领地上，只需要名义上保持对国王的效忠，实际上还是自己说了算，这样比在老家当一个小贵族强太多了。

那么和熙德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他打到了墨西哥。

科尔特斯会见阿兹特克的蒙特祖马二世

这里面有个插曲，就是他和古巴总督迪亚哥（Diego Rodríguez de Silva y Velázquez）不和，总督想把他抓起来。

当时贵族和贵族或是国王之间发生矛盾，一般就是像熙德一样，率领自己的人马就走了。

也就是说，他如果没拿下墨西哥河谷地带，他可能就回不去了。

在他打下了墨西哥河谷地带以后，给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送了一笔厚礼，就是他收入的五分之一，希望得到国王的认可，而不是惩罚他的叛变。

然后准备按照封建主义下征服的规矩，把墨西哥变为自己的封地。

哥伦布到美洲的时候，他也是这个目的，希望把自己征服的领地变为世袭的领地。

我们在西班牙篇讲，征服格拉纳达和哥伦布远征舰队出航前往美洲的同一年。

西班牙也经常把美洲印第安人称为摩尔人，就是因为一方面他们都是异教徒。

阿兹特克人崇拜的是一种多神教，因为发展出了农业，所以出现了专职的“巫师”。

随着农业的发展，人口逐渐密集，阿兹特克人崇拜的太阳神逐渐成为了“主神”。

随后发展出了固定的仪式，比如血祭。如果没有西班牙人，再给阿兹特克人几百年时间，说不定也会发展出一神教。

他们有很多野蛮的习俗，比如像科尔特斯到了墨西哥，第一件事就发现，比他早到墨西哥的一批人，被当地的部落杀掉吃了。

然后他到了墨西哥城，发现墨西哥人是经常吃人，习惯吃人的。

当他看到阿兹特克神庙里成千上万人头骨，把他吓得要死，以为真的遇见邪魔了。

这是从宗教的角度看。

从世俗的角度看，这些人与摩尔人组织形式都是差不多的。

蒙特祖马皇帝是说一不二的，不仅要征实物税，还要征“人头税”，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头。到祭坛上杀了吃肉，就这样他们都不反抗。

相比起来，摩尔人至少不会征人头税。

天主教双王与哥伦布

在科尔特斯推翻阿兹特克帝国后，将殖民地命名为新西班牙（Nueva España）。

而查理五世之前拿到了一大笔钱，他知道墨西哥盛产金银后，就不想把新封地封给科尔特斯了，因为他当时是很缺钱的。

所以国王把科尔特斯和这些征服者召回到国内，并将新西班牙封给了转变成为官吏的大贵族安东尼奥（Antonio de Mendoza y Pacheco，1495－1552），并封为新西班牙的副王。

也就是说，科尔特斯征服新西班牙后，给西班牙国王提供的一大笔钱，就是这笔钱反过来把他自己给毁了。

西班牙国王的做法，实际上就是破坏了西班牙的封建传统。

因为按照欧洲封建主义的传统，无论是十字军，还是骑士团，去开拓异教徒的领地，开拓下来就能当领主。

而这个规矩就是在新西班牙被破坏了。

从此之后，西班牙开拓了领地，国王只会给他一笔奖赏，然后就会将他召回西班牙。

他开拓下来的领地也不是领主了，而是国王的直辖区。

在基督教国王征服这些殖民领地之后，权力马上就增长了，就像我们之前讲奥斯曼征服拜占庭一样。

以前奥斯曼也是封建体系，贵族征服下来的就是贵族的封地，而征服拜占庭后，苏丹就让官吏替他直接管理了。

于是西班牙国王的权力和财富就压倒了封建领主，他也就可以从封建等级君主变成了绝对君主。

西班牙绝对君主的产生，就是像拜占庭的专制反过来侵蚀了奥斯曼的封建制度。

西班牙的绝对君主通过专制遏制了墨西哥封建主义的发展，等于是起到了保护本土人的作用。

如果仍像西班牙征服格拉纳达之后，把异教徒完全驱逐或同化，那么墨西哥也会变成封建欧洲的一部分。

残余的本地人要么皈依基督教，要么就像美国人迁徙到西部那样，对印第安人实行种族灭绝和人口替换，本地人被彻底消灭，然后从历史上消失，那么墨西哥真的会变成新西班牙。

但是绝对君主就不一样了，绝对君主制是要要求臣民顺服的，而西班牙的十字军骑士肯定是不会成为顺服的臣民的。

但是，恰好新征服下的墨西哥在旧的蒙特祖玛的专制统治下，已经非常习惯于顺服了，就连征人头税都不会反抗。

所以西班牙的封建领主排斥了穆斯林顺民，而新西班牙的绝对君主则是要保护印第安人的。

绝对君主就是要保护顺民，保护自己的税收。

所以在打掉了阿兹特克帝国的王室，并强制废除了“人头税”的习俗后，还是保留了之前的税收制度。

在西班牙到来之前，阿兹特克帝国的税收制度，就是一个村落，我不管是谁交的，反正就是整个村，每年要交一些玉米、宝石等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是实物税。

其中就有“人头税”，交一些童男童女去献祭。

但谁交，具体是哪家的人，我不管，你们村落自己商量。

西班牙人到了以后，首先是消灭了本地的异教，强行禁止了人头税。

然后派出天主教教士去传播天主教，但是他们以人道主义的名义保留了原有的组织形式。

就是土地公有制，没有自己的私有财产。

其实目的就是方便收税，神父取代了之前的祭司，税收还是由整个村落集体负责承担。

我们如今会将这种做法说成是殖民主义，当然没有错，的确是殖民主义的一部分。

但实际上，这种体制的本质是有绝对君主和教会的社会主义体制。

这种体制保护了墨西哥本土人没有像美国印第安人那样遭遇灭顶之灾。

但也使得他们在西班牙人的侵略面前，无法建立起自己的财产制度。

所以印第安人始终无法与西班牙的资产阶级竞争，让他们处于了永久性的落后之中，这也是在征服初期就决定的。

天主教在当地的传播，一开始也是不可以退教的。

不过你也可以理解为，你要退教，就是要回到原先那种交“人头税”的生活方式。

那么宗教裁判所就会介入，宗教裁判所在西班牙和西班牙殖民地实施，其实就是为了对付改信天主教的穆斯林和印第安人。

宗教裁判所同征服格拉纳达后一样，一开始也都是管家庭事件的，因为印第安人也是一夫多妻，改信天主教后必须一夫一妻。

很多人改信天主教后并没有改变习惯，还保留着多妻妾，那么从宗教裁判所看来，你那些之前的老婆，就不是合法的妻子，就会判定你是非法通奸。

这种通奸肯定是不会判死刑的，一般判死刑的就是和“人头税”有关。

通常通奸就是逐出天主教会，把你孤立在群体之外，如果你放弃了那些三妻四妾，还是允许你入教的。

那这种统治，肯定是要比蒙特祖马的统治之下温和得多了，至少是没有“人头税”了，实物税多少也是有所减轻了。

在墨西哥独立之前，基本上就是教会和西班牙官吏之间的斗争。

在绝对君主下，自治市镇已经没有了，能对抗王权的就只有教权了。

通常教会是站在穷人和本地人一边，保护印第安人对抗国王的官吏。

官吏希望的肯定就是升官，所以他的倾向必然就是压榨当地资源，给自己弄一些政绩。

但是教会，他必须得到本土人的支持，所以他通常是保护本地人的利益，防止官吏横征暴敛。

所以王权和教权经常发生冲突。

尽管当时的西班牙国王已经可以废除封建了，但国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没有天主教就没有西班牙，国王从法理上讲是为教会服务的。

因此天主教会也是国王不敢、也不能去动的。

所以无论教会如何造反，国王也不敢说什么。

这种斗争一直伴随到美洲各国独立，包括西班牙始终不能独裁到底，关键也是因为有教会的存在。

直到波旁王朝的行政改革，对教会进行打压，最终产生了美洲各国。

哈布斯堡就是没办法把封建彻底废除，才将波旁家族引入的西班牙，

波旁家族取代哈布斯堡，就开始建立更多官僚机构，扩大国王的收税能力。

然后将西班牙王国变成一个统一的经济区，内部自由贸易。

那么从经济上讲，行政机构臃肿对经济发展是不利的，加重了政府的负担。

但是贸易上的开放，虽然没有英国那种全面的自由贸易，但是帝国内部之间的贸易更自由了。

所以如果从总体来看，经济还是有所发展。

国内的自由贸易创造了财富，然后行政官吏消耗了一部分财富，但是创造的还是多于消耗的。

后来美洲的独立，也和这个有关。

因为美洲以出口为主，原先西班牙只是从中收取一些税，等于是分享一些利润，而现在统一关税和财政，虽然说税收没有了，但是利润全部由美洲转到了西班牙本土。

然后就是行政机构的扩张，绝对君主下的官吏，我不用多解释，就像我们之前讲埃及的那种情况，人人都想做官。

做官肯定是西班牙人，而美洲本土人，包括本土白人、混血人、印第安人，他们做官机会是很少的。

这样一来，自然会引起本土人的不满，他们认为不公平，觉得有必要独立。

同时西班牙行政制度的强化，使教会感到非常不满，于是又引起了政教冲突，最终导致了墨西哥独立战争。

因为教会都是站在穷人和本地人一边，于是教士们先是公开表示反对西班牙的统治，认为推翻不义的暴君是合法的，呼吁随者拿起武器，和他一起反抗西班牙殖民制度的不公正。

我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