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艳：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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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食母肉

少时，家里养着一只黄狗，是乡间常见的那种土狗，土黄色，有为数不多的深黄色花纹。

记得那年冬天，花狗在灶台后生了四只小花狗，两只和它一样的花纹，还有两只却是黑花的，大概是遗传了它们爸爸的基因吧。

小狗刚生下来，毛茸茸的，很是可爱。它们的腿很短，又软弱无力，站不稳，走路踉踉跄跄，惹人怜爱。它们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叫声也很清亮。我一有空，就去锅门口看它们，抚摸它们柔软的毛，把它们抱起来细细地端详。

为了给黄狗补充体力，也为了让它有充足的奶水喂四只小狗，母亲特地用肉汤泡了满满一大盆饭给它吃。

到了春天，四只小狗早已满地跑了，不停地嬉戏、打闹，它们常常跟在我身后。

突然有一天，黄狗被父亲杀了，炖了一锅狗肉。我虽然觉得残忍，但也无可奈何。正是嘴馋的年纪，如何能抵挡住喷香狗肉的诱惑呢？

我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吃着狗肉，看见小狗们还在嬉戏、打闹着，完全不知它们的妈妈已被杀了炖肉。

看到小狗们天真无邪、完全不知愁滋味的样子，一个邪恶的想法涌上我的心头。

我往地上扔了几小块狗肉，它们竟争着吃了。

我有些失望，也有些愧疚，我只想知道小狗是不是不食同类的肉，会不会闻了味道，就不吃它们妈妈的肉。

小狗没有特异功能，而我却因为一时的好奇，促使小狗“犯了罪”，让它们吃下了自己妈妈的肉。

后来，三只小狗被抱走，家里留了一只，养大，不知它们后来的命运如何，但和它们的妈妈应该是相似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小狗们估计也早已化为尘埃，而我却一直记得它们，记得它们苦命的妈妈，对它们深深的愧疚一只埋藏于心。

2.踢狗效应

1999年冬天，男友在无锡钱桥的一家钢管厂上班。

一天，我下班去找他，刚走到门口，就有一只小狗朝我跑过来。黄黑相间的花纹，它大概满月还不久吧，正是调皮撒欢的年龄，它像个滚动的肉球，跌跌撞撞地在我的脚边绕来绕去，尽兴玩耍。

门卫是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妻，丈夫身材瘦小，我问他：“这是你们养的小狗，多大了？”老伯说：“不是我们养的，自己跑来的，看样子，不大呢！”

小狗闹腾得很，我每次来去，它都会跑过来，乐此不疲地在我脚下扑腾打闹，像个精力过剩的孩子，有时还会咬我的裤脚。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它，闹得太厉害了，我也会训斥它。估计，每个人经过时，它只要见了，都少不了要过去以它特别的方式向他们问个好吧。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好奇和过度热情让它短暂的生命很快化为尘土。

一天傍晚，我过去时，没有见到它，却听男友说：“那个小狗快要死了，它被人踢伤了内脏，活不了了。”

“怎么会，是谁那么残忍？为什么要踢死这么幼小可爱的动物？”

我赶紧跑过去，远远地看见小狗被扔在地上，像一团破抹布。小狗浑身不停地颤抖，口吐白沫，估计撑不了几个小时了。

门卫老伯依然在忙碌着，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时停下手中的活，看看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小狗，眼里满是怜惜，他说：“不知是谁那么狠心，把小狗踢成这样，大概内脏都踢碎了吧。”

原来厂里的员工下班时，小狗又像往常一样，去咬他们的裤脚嬉戏，也许其中的一位生性残忍或是受了气心情不好，就把这火气发在了天真无邪却又非常顽皮的小狗身上。

厂里的工人穿着安全鞋，鞋的头部是用铁皮做的，用以保护工人的脚面不被铁块砸伤，一脚踢过去，出生不久的小狗皮肤、骨头、内脏都还很嫩，如何禁受得住，当然非死即伤。

可怜小狗来到世上短短数十日，还未长大，就又归入尘土。

3.怨恨似海深

村里的张四一家常年在外打工，只是偶尔回家。为了防止家里的财物被盗，他圈养了一只狼狗看家护院，用铁链将狼狗锁在狗圈里。

张四的二哥张二家就住在他家隔壁。张二的老婆是独生女儿，他的丈母娘常年住在他家。于是，张四就把喂狗的差事托付给张二的丈母娘。

看起来一切正常，人和狗相安无事。当然，村里人也无暇关心一只狗的生活，毕竟有谁会在意一只狗是否吃得饱，是否住得舒服，是否活得快乐舒心呢。

没想到，一年多以后，狗出事了。

听说，那天，张四回家后去看狗，那只狼狗见了张四，像怨妇见了负心汉，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幽怨和仇恨，疯了似的向张四猛扑过来，咬向他的腿和胳膊。他躲闪不及，大惊失色，大喊救命。

左邻右舍听到喊声立即丢下手中的活，拼命跑了过来。他们到达时，发现张四的腿和胳膊上已有多处被咬伤，鲜血直流。张四被吓得三魂掉了两魂，腿软绵绵的，无力逃跑，那只狼狗还在疯狂地咬他，处境十分危险。

人们马上抄起手边的棍棒甚至干农活的工具，上前打狗。还好这时路上来了一位年轻人，见了此情此景，他马上抓起一把锄头，直击狗的后脑勺，狗这才松了口。人们把张四从狗嘴里营救了下来，并很快就把惊魂未定的他送去医院治疗，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村民们见了，都对那位年轻人竖起了大拇指，他们纷纷赞扬他身手敏捷、艺高胆大。

张四不明白一直以来还算温驯的狗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原来，张二的丈母娘是个不信守承诺且没有爱心的女人，她常常忘记了喂狗，偶尔想起来才喂一顿。可怜那只狼狗吃了上顿没下顿，饥肠辘辘，甚至常常被一连饿几天，只饿得头晕眼花，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可怜它被铁链锁住，无法挣脱，逃出生天去自己觅食。

狼狗在痛苦中开始恨他的主人。它不明白他的主人为何要对它如此残忍，为何要将它单独留在这冰冷冷的家里，没吃没喝。为何要将它锁在这无人打扫、臭气熏天的狗圈里，为何不放它自由，给它一条生路。即使做一条流浪狗，也比这样几乎被活活饿死强很多。

怨恨越积越深。狗食不安寝，生不如死。狗不想活了，它只想等主人回来同归于尽。

在人们送张四去医院的路上，那位出手相助的年轻人，用一根绳套结果了那条狗的性命。他对张四说：“这条狗已经疯了，留不得了。我们不能再让它咬人了。”

张四含泪点了点头，眼里有内疚，有后悔，也有沮丧和不甘。他所托非人，不但害死了狗，还害了自己。

4.流浪狗买单

某地经济开发区有一家机械加工厂，厂房北面有一块不小的空地，经营者原本打算用来建二期厂房的，因为建厂不久，暂时不需要扩建厂房，故而一直空着。

没想到，这块空地被两只流浪狗看中了，于是成了它们的家园。流浪狗有了栖身之所，若能安于本分，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靠自己的能力在野外觅食，或甘于吃人们倒掉的残羹冷炙为生，那么人和狗应该会相安无事。

工厂的西面是一家养鸡场，两只狗也许是饿疯了，一时丧失了理智，也许是太馋了，禁不起诱惑，某日竟然开始铤而走险偷养鸡场的鸡吃。新鲜肥嫩的鸡肉，是何等的美味，一旦开了头，它们如何能罢休呢！

不出意料，很快养鸡场的负责人就发现鸡少了十几只，一留心，就发现是两只狗干的坏事。一打听，才知道这两只狗是有主的，于是找到工厂，让老板赔偿养鸡场的损失。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礼貌地说：“不好意思，这不是我们工厂养的狗，这是两只流浪狗，所以我不能赔偿你的损失。”

“这个说不通啊，你们骗谁呢？不是你们的狗，怎么会经常在你们厂内出入呢？”

老板找到门卫，问：“你怎么会放它们进去的呢？”

门卫说：“我没放它们进厂啊，我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进去的。”

工厂老板对养鸡场的负责人说：“真的不是我们养的狗，我不能赔偿你的损失。你看，这次它们只是吃了你的十几只鸡，我还赔得起，可是一旦开了这样的先例，万一它们下次造成更大的损失甚至伤了人，我可能就赔不起了。”

养鸡场的老板当然不愿白白遭受损失，他找到了开发区管理处。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后，作了一番考虑，命人找来武警，到厂里把两条狗击毙了。

养鸡场的老板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是不太满意的，狗被击毙了，虽然鸡被偷吃的隐患解决了，毕竟无人赔偿他的损失。工作人员威严地对他说：“它们吃了你的鸡，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两条狗的狗肉，你拿回去，难道还抵不了你的十几只鸡吗？”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类如此，狗也不例外。除了狗命，两条流浪狗一无所有，人在权衡了各方利益后，选择用虐杀的手段，逼迫它们用狗命为自己买单。

作者简介

彭大艳，笔名木香，江苏建湖人，现居苏州，公司职员。阅读兴趣广泛，爱好写作，想用笔向您倾诉所思所想，讲诉发生在我身边的不同寻常的故事。作品散见于《作家导刊》《E网诗情》《生活梦剧场》等公众号及报刊、杂志中，多篇文章被搜狐网页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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