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理想主义之光
读通鉴(1)理想主义之光
周纪一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公元前403年)
[1]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1]周威烈王姬午初次分封晋国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国君。
解读:
司马光写通鉴为什么从这一年开始,这一年发生一件大事,周王迫于无奈承认了三个非正式的大夫为诸侯。
旧秩序被终结,新秩序是什么?周王室已经没有能力提出。
天下开始进入谁强横谁就当王列侯的时代,土鸡瓦狗纷纷登场谋自己的命运,再没有人觉得守规矩、讲礼节、保秩序是社会第一要务。天下人心不思静守,而谋动!
理想主义的太阳正式落山,最后一道光熄灭。
人类社会最需要的是秩序,秩序越稳定,组织分工越明确,效率就越高。而大家都觉得自己可以称王称圣,称王也是不靠读书懂礼成圣,本来每一个层级都有其自身的使合和任务,上下级关系没有了,大家都能一夜之间成为老大,这就给齐国换老大有了榜样,给后世造反者提供了样板,人类历史就是不停学习的过程,前面有人做过成功了,后面就会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地去照搬。
背叛夺权尤其是动力大,每一个朝代都有诸王造反,认为自己制作一个大旗就是大王,立个牌子就是齐天大圣。
以自由的名义可以破坏一切,以成王败寇的笔法可以行一切可行的罪恶。
今天,我们看到秩序败坏的后果都非常严重。
你不让我聚会,我就要聚会,你让戴口罩,我就不戴!
你不让我去水库游泳,我就要去,不让进山,我就要进去!
资治通鉴是中国文化精英的理想之光,司马光就是要把这个历史大事件当成重要的节点,让后世所有的人都戒之,慎之!
司马光估计也是仰天长叹,才写下整篇最长的历史评论。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注:司马光眼里的天下秩序,也是中国圣贤的理想。
中国文化里把统治者称天子,代天来搞秩序的人,天子这个词,是中国文化的大思想,秩序是天地乾坤运行的规律,人要遵守天地运行之规律,守道。
古圣把秩序称为礼。随着中华文明发展,人口增长越来越多,占地越来广,秩序也不断升级,其纲领却一直是要符合天道。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注:这段是陈述组织秩序的原理,中国思想家讨论国家重在秩序,而西方的思想家则重在利益,如何协调大家的利益?比如胡克说国家为什么会形成?
胡克认为人们之所以结合成一个国家,是出于两个动机,一是与他人建立紧密的联系,二是制约人的败坏,因为“为了解决相互间的不满、伤害和不法行为,唯一的办法是在他们中间达成和解协议,具体途径是确立某种公共治理形式并让自己服从于这样的治理。”通过协议协商达到对政府顺从的自愿性。
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注:类似于,美国的自由民主是名,而自由女神是器。美国的天下等级是靠豪车等来划分的,这就是为什么越是崇洋的人越是要奢侈品来装点自己,因为这就是器的作用。
列代的官职用帽子,衣服的颜色来划分等级,这也是器。
川王上台后要打破过去的很多名器,为什么?因为按过去的名器划分,他这个层次就是暴发户,不能掌重要的位置,只能出钱捐款。
当川王把所有西方国家的名器都当成阻碍自己行动的路障,其打破这些就成了第一要务。
我们做企业为什么要搞一个品牌,你这个品牌出来的时候就是社会上的名器,你要能代替那个名器,比如茅台,就是国酒之名,奢侈阶层之器。
呜呼!幽、厉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专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什丧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犹绵绵相属者,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隧于襄王,襄王不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请焉!"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强,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注:周王任命这三家列侯,三家基本盘就稳了,否则三家要靠自己宣称自己是侯,增加的困难就不是一点点了。
拿破仑说过:“路易十四战败一百次还是国王,我战败一次就不是皇帝了。”
司马光说三晋得名之不正,叹周王的软弱无能。叹天下的生民悲苦!
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注:今天的世界还是那个基本局面,以智力相雄长,靠的是什么?无数生民的血泪尸骨。而圣贤却再也难登天子之位!
有点像晋朝人叹息的那样:世无英雄遂使竖子称雄!
一个竖子获得权力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因为他会拿权力当成自己的玩具,甚至因此随意破坏为乐。
司马光这段话,也间接评价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些皇帝皆非圣贤之后,亦非圣贤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