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杨梦宏】见龙琐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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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龙琐忆

文/杨梦宏

我生在一个小乡村

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

胡子里装满故事

憨笑中埋着乡音

一声声

唤我乳名

多少疼爱

多少期待

多少情深

啊，父老乡亲

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我的根就在关中东部的一个小乡村，那是我祖辈、父母生活过并安息的地方，是我出生并度过快乐童年的地方，是我一辈子永远的铭记。光我们村的村名就有一大串说道呢。

据老人讲，我们村的先民原系北干村，因向北面耕种土地，有几户就搬迁过来，随着村民的增多，改名“庄伙”。村子虽小，但人杰地灵，就曾出过一位杨先生，在朝邑县府干事，人有奇才。据说，老先生轿子在村头洞上而过，看见青光闪耀，巨龙腾空，这一奇观在村里掀起热浪。人们认为这是吉兆，遂改村名为“见龙”，这一吉祥如意的名字影响极大，连邻村也起名“落凤”（言外之意，你有看见龙的洪福，我有落过凤的荣光）。文革时期，二村合一，名为“建农”取义“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改革开放后，人们思想活跃，见仁见智，“见龙”“建农”混用，相安无扰。

先民们择的这块地方也是风水宝地，很有灵秀之气。村子西高东低，北高南低。巷道就如在避风港湾中一般，西北两边的黄土坡呈包围状把村子揽在自己怀中，而向东向南视野开阔，一望无际。 村西边有一雨水风蚀而成的洞，洞上有一高旷的平场，若足球场般大小，土质坚硬，不易生长庄稼，但却是难得的集会市场。因为这里地势高峻，向南望去，视野开阔。从东往西， 北旗、北干、上辛、落凤、南贝、北贝等村子呈扇形依次排列。先民们在这里盖有龙王殿、杨家私塾学堂。有一眼甜水井，叫“思源”，是远近许多村子旱季赖以生存的唯一水源。洞的东边，是杨家花园，一年四季，景色各异。杏花纷飞，文竹柔美，金瓜灿烂。每年农历正月初九的“上九会”，方圆几十里的商贾、戏班、杂耍的来到这里，从初九一直热闹到正月十六。这些曾是见龙几辈人引以为傲的事。如果闹饥荒，杨家也会在这舍饭，逃荒的、要饭的、穷得揭不开锅的人、老弱病残生活不能自保的人都来吃免费餐。见龙，还真的让人见到了“龙”给人的洪福。

村北高原，平坦一片。有一木塔高耸入云。它本是国家测绘地平用塔，高近二十米，接近顶部有一用木板搭就的木平台，因此，它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女孩子在塔下割草、拾麦茬、放牧。男孩子则爬上爬下，耍尽威风。他们或站在平台，看空中飞鸿，或三五人打扑克，下象棋。夏夜闷热，亦可乘凉彻夜不归。如果犯了家规、校纪，这也是躲避大人搜寻惩罚的理想之地。即使找来了，大人们往往怕惊吓了孩子致使坠落而平息愤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些胆壮的少年，异想天开，给身上手臂上绑上一种就“羊角蔓”的草藤，“我欲乘风归去”，从塔上凌空而下，但往往飞不起来，而摔得鼻青脸肿，但快乐远远胜过痛苦。那份冒险的刺激，那一瞬间空中飘忽、若神似仙的感觉，只有亲身为之，妙处难与君说。

村东有大小两条沟，小点的叫“杨家沟”，沟里有一土窑洞，是巫婆装神弄鬼骗钱物的地方。烟雾缭绕，那巫婆念念有词。小恙缠身、心气不顺的善男信女们皆虔诚而拜，用白馄饨馍、鸡蛋、糕点之类换回些用香灰丸成的“精神安慰丸”。因此，孩子们也就常来观光。神婆神汉不来了，东沟的神秘色彩仍在。栽的苹果、梨、枣丢的现象就很少。其实，孩子们正是冲着它们来的。

大点的沟叫北干沟，沟深曲折，蜿蜒到很远的地方去，恐怖阴森，是冒险家的乐园。男孩子常下沟拔小蒜（一种野菜），抓野鸡，打野兔。夏天更是乘凉的好去处，随便找一个豁口，凉风习习，我们叫它“风洞”。据说，这风洞里往往有大蟒蛇，蛇为冷血动物，静卧生风，刘魁就曾见过两条鲜红的蛇呢。暴风雨过后，我们就在沟畔拾地蔓（一种菌类植物，呈黑灰色，粘滑一片，洗净而食，爽口宜人，类似木耳）。在沟底游泳，那种快乐是城里的孩子永远也享受不到的。

村南，是我们村的“南泥湾”，良田平坦，土地肥沃，有三眼深水机井，汲水灌田，棉白谷黄，丰收在望。

村东、西、南三边村口，分别有三个大池塘，蓄水排涝抗旱。数村东的池塘最大、最美。池塘呈锅型，周围栽着一圈白杨和垂柳，在池塘边形成很大的浓荫。对称着两个砖铺的坡道通向池塘，远看像锅的提耳，以便拉水的架子车和挑水的人行走。春夏秋三季，总有洗衣服的妇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家长里短，这里就是村里一天的新闻发布会场。夏冬两季是孩子们的乐园。夏天男孩子脱得赤身裸体到池塘游泳避暑，女孩子羞答答躲得远远的，既羡慕，又嫉妒。有时也恶作剧地藏起男孩的衣服，甚或拿着当凭证报告老师。那男孩干脆潜伏水下，让老师和家人找不到。也有潜伏水下时间太长，肚子里灌满水的，被救上岸边，趴在牛背上，口里吐着污物和水，但往往性命无忧，只不过惹一场虚惊，免得大人责罚。如果连续下了几场暴雨，池塘水满外溢，男孩子欢呼雀跃地到池塘扔滑石，比赛着看谁扔的石子在水面滑翔得远，击打水面的次数多。平日不去的几个池塘，现在也要去巡视一番。冬天男孩子到冰上滑冰，女孩子则站在岸边摇旗呐喊。因此编出许多成双成对的“亲家”。

巷子的正中间，坐南朝北是杨家祠堂，是一所三进式院落。解放后成了村办小学。后院里古树参天，有几棵两人才可合抱的枣树，树冠如盖，浓荫满地。前院平坦如砥。妙的是在院子西侧有一个很隐蔽的小井，顺着这口井下去，就进入曲折的地道。男孩子点着橡胶皮条，冒着浓黑烟雾，下地道探险。心跳得冬冬响，幻想着在黑暗的拐角处会突然冒出一个红毛绿眼的妖怪，或是舌头三尺长的恶鬼。人多时胆气壮了，就模仿电影里玩地道战。也就是在这里，自制的木头刀、火柴枪、奇侠剑才派上用场。夏天，这里也是避暑胜地，但也只是男孩子的领地，女孩子不敢涉入，大人们似乎又不屑。这正好，带点干粮，一天两天可以不出地道。渴了顺着地道东拐，就是一眼井，可以汲水狂饮。想拉屎撒尿，就顺着地道西拐，便是一眼枯井。地道里有炕，有放煤油灯的小窑。玩捉迷藏有上下错落、四通八达、曲折多变的小通道。这里简直成了男孩子不见太阳的地下天堂。

村民们就这样祖祖辈辈生息在这块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式的小农生活。有本事的能人小打小闹，可赚些钱补贴家用，他们或在田头崖畔种几株高粱（长穗的），然后绑小笤帚卖；或养几只鸡卖鸡蛋；他们自己拉着架子车到合阳、韩城去拉煤，骑着自行车去陕北用土布换小米……但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们受苦受穷的生活。

“雷北”这面旗帜树起来了，村里学习人家搞科学种棉，使我们村的人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全国。农膜、化肥的使用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粮食自足之外，人们种同州大西瓜，这为村民迈入小康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引黄工程更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好事。人们再也不祈祷上苍了。种植苹果，迈向富裕。大棚冬枣，科技致富。如今的家乡，巷道宽敞平坦，楼房林立，小车成群，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村里通往县城的柏油马路修通了，巷道拓宽为七米的混凝土路面，一个欣欣向荣的新农村正在一步步向你走来。在外的游子呀，有朝一日，你回到故乡，你还能认出家乡吗？魂牵梦绕的故乡，已旧貌换新颜，请为家乡骄傲、自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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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梦宏 中学高级教师，渭南市作协会员，大荔中学校刊《冯翊学刊》《啄泥》文学报主编。干平凡的工作，不甘于平庸的人生。教学之余，笔耕不辍，先后出版《中学语文教与学实用手册》及散文集《火红的石榴树》、《桃李芬芳》、《杏坛岁月》，校本教材《大中新燕啄春泥》。散文《外婆的童谣》曾获第四届路遥文学奖；主编大荔中学政教工作宣传册《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多次被评为模范班主任、明星教师、先进个人。多次演讲获奖。组织辅导的扬帆文学社、红太阳剧社，啄泥文学社学生参加全国各级作文竞赛多次获奖。担任班主任所带班获“陕西省模范优秀中队”、“渭南垦区模范班集体”。在“百家碎戏”《儿子、女儿、女婿》和《傻老太进敬老院》中饰演主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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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爱玲  高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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