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痣”
老杨在老伴面前终于抬起头来,教书匠的工价赶上了泥巴匠的工价。近几年,每到年底老杨总有上万元的追补工资。用住房公积金贷款在县城给儿子买一套一百三十平的大房子后,老杨在老伴眼里成了国宝熊猫,被一级保护。老伴爱看医学频道,每晚守在电视前,笔记本密密麻麻的记了一大本。她对老杨约法三章:一不准抽烟喝酒,烟伤肺酒伤胃伤肝;二不准喝粥。粥糖分多,喝多了血糖升高;三不准吃红烧肉,肥肉脂肪多,吃多了易患“高血脂、高血压”。“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还不如上五台山。”老杨气不过地说。老杨心想:还不是想我的工资卡,每月有七千多的进帐。夜里,老伴给老杨修剪脚指甲,发现老杨的脚后跟长出了一个蓝色的“痣”,惊叫起来。月前,老杨最要好的同事因为足底长出一个蓝痣,不在意。后来蓝痣磨破皮,流脓流血。去省城医院检查,确诊为“黑色素癌”。术后一年多复发,五十多岁就走了,没拿上退休工资。老杨吓得一骨碌坐起来,扭着脚后跟看,真有这么一个蓝色的痣。不疼不痒,像是血泡留下的结痂。记得有一次不小心,自己的脚后碰了一下新房的铁门。当时感觉很疼,没有瞧脚后跟是否起血泡。老杨怕妻子担心,坚称自己以前不小心脚后跟碰了下新房的铁门,才留下血泡结痂。老伴想用针挑开“蓝痣”看个究竟,老杨不许可。这东西如果是黑色素癌,用针挑,岂不更坏事,会加速癌细胞扩散的。老杨表面镇静,心里有些不安。百度一下:黑色素癌是癌中之王,手术后成活率只有百分之一。自己给儿子买婚房贷款四十五万,装修又借七八万,一共负债五十多万。如果真的不幸患上癌症,这么多债儿子怎么杠得住?老杨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得鸡啼后才睡着。第二天来公办室打卡签到,见老师们正议论纷纷。说刚办退休手续的两位老师得了癌症。一个是后勤主任朱老师;另一个是长期带毕业班的吴老师。朱老师患的是肝癌,因为对酒有特殊感情。他是管后勤的,上级领导来校检查,总是他作陪。朱老师喝酒直爽,提杯敬酒,一口干之。他是喝出来的癌症。吴老师,一不吸烟,二不酗酒,大家思来想去,弄不明白,他为何患上肺癌。两年来雷山中学已有六名教师得了癌症。有些老师议论,是不是学校们水质有问题。学校的水井在水港边,而这条水港接纳了雷山镇的生活污水。这些污水渗入水井。也有老师怀疑是邻镇炼铜厂的烟飘过来,空气污染所致。老杨隐隐感觉脚后跟的蓝痣有些发热,走起路来那地方有点疼。给一个同事看,那个同事说:拿不准,血泡与蓝痣二者皆像。同事建议老杨去市医院做个检查。一连几个晚上老杨睡不着。儿女没有成家,老母还没送上山。特别是那几十万的房贷。要是自己真的患上不治之症,这些担子落到儿子身上,儿子会压得喘不过气来。老杨早上照镜子,发现人瘦了一圈。听说削瘦是癌症的前兆。老杨决定去市医院检查,老伴要陪老杨一起去,老杨坚持一个人去。轻描淡写地对老伴说,自己身体没什么毛病,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脚板上长的是“血泡”,不是什么黑色素癌。老杨有自己的打算,若医院确诊是癌症,就仿效邻村那个患癌症的小学同学,买瓶农药喝,一来减少痛苦,二来省去一笔医疗费,留给儿子还房贷。老杨挂了一个专家门诊,排了半小时的队才轮到自己。把脚后跟伸给医生看,怯怯地问医生脚后跟长的是不是蓝痣。医生仔细看了看,十分肯定地说,是血泡,已结痂。医生问要不要做激光美容手术,除去结痂。老杨连说不用。老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赶忙穿上鞋,快步走出,脚不再一拐一跛。
黄海斌,男,笔名海滨小城,中学教师,湖北省作协会员,酷爱写作,作品散见于《芳草·潮》《中华文学》《山东诗歌》等文学期刊。短篇小说《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入选湖北省作协选编的《黄石小说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