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石刻:传统农耕文化的资源库

来源:四川日报2021-06-07 10:09

  梳理羌族石刻中的文化信息,可以发现,这些传统或者说是约定俗成,代代相传,已经融合进了当地人的生产生活习惯中,其中延续的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改善了农民的精神风貌,提高了乡村社会文明程度

  我们处在一个开放多元的文化格局中,为各民族之间相互学习提供了广阔舞台,也带来了经济生活的混融和风俗文化的认同,从传统文献、民族文献中挖掘、整理文化信息,可以更好地为社会服务

  记者:羌族石刻对当地乡村建设有什么现实意义?曾晓梅:羌族石刻主要分布在乡村,其铭文承载着丰富的文化信息。梳理其中的文化信息,可以发现,这些传统或者说是约定俗成,代代相传,已经融合进了当地人的生产生活习惯中,其中延续的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改善了农民的精神风貌,提高了乡村社会文明程度。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加强农村思想道德建设和公共文化建设,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深入挖掘优秀传统农耕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而碑文从某方面来说,相当于是当地一个传统农耕文化的资源库。

  以清代羌族石刻为例,根据内容和文体,可分为文告碑、规约碑、契约碑、纪灾碑、道路交通碑、界碑、族谱碑等。茂县《牟托巡检司碑》、汶川《小寺寨封山护林碑》、理县《婚俗禁令碑》等,记录各种土规、乡规民约,涉及治安、生产、征粮、纳税、婚丧、神事、山场分界、封山护林、羌民纠纷等社会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

  其中,神树崇拜、封山护林,是羌族朴素的生态环境思想体现。羌区每片神树林中供奉象征诸神的白石,林内不准放牧、积肥、随意砍伐。如茂县道光《牛家山玉皇庙碑》记录树木被毁、村寨各户家道不顺、合族上庙立誓保护山林一事。光绪间,村民再立《牛家山护林碑》,守护神树林。林木茂盛,减少了陡峭高山峡谷的水土流失,山寨和村民得以平安,人畜兴旺,人与自然达成和谐、良性循环,也增强了羌族人民保护林木资源的积极性,由此产生、形成了相应的保护性习惯法规,为羌族普遍遵守。这种保护生态环境的思想意识、行动实践,与《遍请山神》《朝山》《祭神林》等羌族释比经典所传颂的宗教信仰一脉相承,代代相传。

  记者:石刻研究中经常提到民族融合,请问怎样理解民族共融与共容?

  曾晓梅:岷江上游羌藏汉小聚居大杂居,有着共同的政治经济生产生活,必然出现民族融合,带来风俗习惯的相互影响和变化。特别是明末清初改土归流,对藏羌推行与汉族相同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如征收赋税、编查户口、兴办学校、实行科举等,有助于消除民族歧视,促进各民族团结和融合。民国《汶川县志·风土》所称的“合番夷为一家,联中外为一体”,既是社会理想,也是社会发展的趋势。

  羌族受汉文化影响,汉官在境内修建学宫、文昌祠等,大兴礼仪之风。最早可追溯到唐代。明清官员积极兴学办校,有力地促进羌区儒学教育的发展。当然,古代羌族教育资源是不平衡的,不然就不会有《非土著人民不得应试章程碑》(汶川),整治外籍人员冒籍应考之事。

  近现代羌族家里一般供有“天地君亲师”神位,左右上角则分别写始祖神、山神、寨神、祖先名讳,并有释比作法。羌寨里既有羌族释比,也有道士、喇嘛。靠近藏族的羌区,如小黑水、小姓沟地区的羌族信奉喇嘛教,有“龙潭寺”。而信奉喇嘛教的嘉绒藏族,也如羌族一样普遍敬奉白石神,供白石于屋顶小塔上、敬奉山神。羌族民间至今流传着端公和道士、端公和喇嘛斗法的传说,其实就是道教、喇嘛教传入羌区后与羌族原始宗教信仰之间曾发生过激烈的摩擦、碰撞的事实,以及藏羌汉多元文化共融和谐发展的现实,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们处在一个开放多元的文化格局中,为各民族之间相互学习提供了广阔舞台,也带来了经济生活的混融和风俗文化的认同,从传统文献、民族文献中挖掘、整理文化信息,可以更好地为社会服务。

  记者:羌族石刻很多材料都是其他文献所没有记载的,有一部分是您亲手捶拓,是对调查和保护文物、保存民族文化遗产做的实事。

  曾晓梅:羌族石刻的完成,得益于前人对历代石刻的搜集、著录、整理与研究,特别是马长寿《碑铭所见前秦至隋初的关中部族》、毛远明《汉魏六朝碑刻校注》、吴钢《隋唐五代墓志汇编》等成果的采撷、利用尤多。各级文物工作者,也做了大量工作。如上世纪八十年代,汶川县文化馆汪友伦先生收集境内石刻,捶拓的拓片至今还收藏在汶川县文博馆。项目组成员阿坝州文管所所长陈学志研究员长期从事文博工作,对阿坝州石刻如数家珍。四川省图书馆前副馆长王嘉陵、巴蜀书社前首席编辑施维先生倾力筹划出版。羌族石刻就是靠这样一批批熟悉、热爱民族文化的专家学者、文化基层工作者才得以保存。

  我们在岷江、涪江上游实地访碑,确实发现了一些新材料。如明正德十六年(1521)《重修坝州堡碑》,碑文反映了明末威州在董卜韩胡宣慰司、杂谷安抚司的侵夺下,州治三次迁徙的史实。理县水塘村上组的乾隆五十三年(1788)《水塘杨氏家谱碑》,记录六代杨氏羌族,除两代九人是杨姓外,其余的是羌族题名。该碑有助于我们解读汶川《龙溪火坟碑》《刘氏百代兴隆碑》的羌族题名,从而重新认识、发现、研究羌族房名改汉姓的原则、规律等。光绪二十二年(1896)《永定章程碑》收藏在三龙乡文化站长王国亨先生家中,碑文体现了羌村习惯法中公众共同参与、秉公执法的民主意识和执法程序,成为研究清末羌族法规真实可靠的材料,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羌族石刻从它诞生之日起,始终就在那里,静静等待我们去发现、去重新认识和研究。我们只是对调查和保护文物、保存民族文化遗产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实事。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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