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文言文 || 作者 高志棠
元初某一年的某一天，小虎的哥哥小强进了私塾（shú），学到了第一篇文言文，学得不太懂。先生说要多读多写，要求背下来。
放学后，小强在自己家的屋檐下就一字一句地大声念了起来：
帝问·资政
地府阴历丁亥年戊寅月甲申日，帝问：“地府亏空，有何良策？”对曰：“增银，可解燃眉。”帝又问：“忽食价暴涨，如之奈何？”复对曰：“可效阳府征印花大税及贿赠税。抑或不然，可捐员外郎官，岂不美乎哉？”帝曰：“如此道来，何时尽头？”复对曰：“永不以已。”帝曰：“有悖（bèi）祖制，成何体统！”复对曰：“法度，乃王（wàng）者之理，庶民奈耶？况鬼乎！”
帝沉思片刻，曰：“如今冥币，每户头烧送数万万亿，仍不足开销，作何道理？”对曰：“府员冗冗(rǒng)，不计牛毛，天官地吏，何足打点！报道者终将食西北风度日；且黑势猖獗，伞遮层层，命案连连，花销不减。”帝曰：“前些时日禀报，下海颇多，因何反弹？”对曰：“亲朋网织，藕断丝连。”帝曰：“事态严重，刻不容缓，须整肃以待，虑长久之计才是！”帝续曰：“全民手头尚缺几何？”答曰：“手头紧缺，不计其数。官员府邸，土木正兴，所需银两，尚须待筹。”帝又曰：“朕来问尔，地府金殿，何时扩建？”对曰：“尚在筹划中。”帝曰：“不得延误些许时日！” 帝顺便索问：“素除麻将、棋牌诸类何戏？”答曰：“戏纸包火也。”帝责曰：“此乃戏火之法，欲盖弥彰耳，慎斯自焚!”
须臾，帝转而面视刑狱大臣曰：“民间冤假案如何审得？”对曰：“此为墨规，委实打杀之徒，必先施阴阳电棍棒之，谓之'过鬼门关’。”帝曰：“刑拷必假供，怨声载道，何以通政？”对曰：“此乃好比'央府传卜’，必有结果。”帝复曰：“其他安好？”对曰：“假、黑、黄、麻，盗、抢、淫、赌，非、恐、邪、腐，屡铲不绝。”帝连叹曰：“咦（yí）呼！为民难，为君甚难！天意弗（fú）违！”
小强念完一遍，小虎在一旁没有听出个个数来，央求哥哥小强给他讲一遍，小强对着课文里的注解对小虎说：“《帝问·资政》这个题目说的是阴曹地府的大帝问大臣怎样治理地府的事，其中只记载了两个大臣与大帝的对话。故事是这样的：地府阴历丁亥年戊寅月甲申日，说，地府大帝问管钱的大臣：'地府银库钱币亏缺，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吗？’大臣回答：'可大量印发货币来解救火烧眉毛的事。’大帝又问：'突然，吃的价格猛涨，怎么办呢？’大臣回答：'可向阳间政府学习，征收印花税或者贿赠税。万不得已还可以招捐员外郎官，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小虎一听到'员外郎官’，就问哥哥小强：“是不是奶奶讲的那个杨员外、祝员外呢？”小强说：“不只是他们两个，先生说各省都有不少，当时的社会上风气盛行，员外郎官好比雨后春笋破地而出！连南越①包子铺的阮老板两口子都捐了。”小虎说：“哇！这么多，吃什么呀？”小强说：“你就知道个'吃’，用你操心？”小虎瞪着眼睛，咧咧着嘴在笑。
小强接着又解释：“大帝接着问：'照这么说的话，啥时候是个尽头啊？’大臣回答：'永远不会结束的。’大帝说：'违背了祖上定的制度，这成啥样子哩！’大臣说：'法律制度都是统治的道理，一般老百姓能怎么样？更不用说这些小鬼了！’”
小强继续解释：“大帝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如今地府使用的纸钱，每家每户烧送几万万亿元哩，还是不够花销，这怎么解释呢？’大臣回答：'现在本府官员严重过剩，比牛毛还多，大小官员和公吏都不够打点，来地府报道的最后还得吃西北风过日子；况且，黑恶势力太猖狂，保护伞很多，弄出了不少人命案，花去不少钱。’大帝说：'前一段时间你们报告说，下海的不是很多嘛，为什么又反弹了？’大臣回答：'亲戚朋友关系错综复杂，后来就难以割舍了。’大帝听了说：'事情这么严重！一点都不能再等了，做好准备，必须严肃整风，想一个长远的办法才行啊！’大帝接着说：'全体公民手头需要多少钱？’大臣回答说：'手头紧缺，数都数不过来。而且，各部官员的府邸正在建设中，需要的资金还在筹措中。’大帝又问：'我问你，地府的金殿什么时候扩建？’回答说：'正在筹划中。’大帝说：'不能再耽搁了！’大帝顺便问了一句：'平时除了麻将、棋、牌还玩些什么呀？’回答说：'玩纸包火游戏。’大帝责备说：'玩火的把戏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弄不好引火烧身！’”
小强接着说：“不一会儿，大帝然后看着管刑法的大臣问：'民间的冤假错案是怎么审理的？’大臣回答说：'这已经成了潜规则，确实是一帮该死的家伙，首先必须用阴阳电棍打一通，这叫过鬼门关。’”小虎听了'阴阳电棍’有些好奇，问小强：“阴阳电棍是啥样子的呀？”小强说：“就是带阴电和阳电的棍子，打人之前阴电阳电还没有混合呢。”小强继续解释说：“大帝说：'严刑拷打得到的必定是虚假的供词，惹得老百姓怨天怨地的，凭什么使得政令通行呢？’大臣回答说：'这就好比央府传卜的故事，结果是必然的。’”小虎又问：“'央府传卜’的故事说的是啥啊？”小强说：“'央府传卜’是个典故。事情发生在孤竹国②，孤竹国中央政府为了验证政令是否行得通，诏令验方，有个大臣出了个主意，用一棵萝卜做试验。于是，国王命令一位通讯员到御膳房领了一棵带秧子的白萝卜，用快马驿传的方法从京城出发，逐级传到地方，看看能不能做到。结果到了地方，府衙老爷连一片菜叶子都没见到。”小虎问：“这是为啥呀？”小强接着说：“萝卜送到巡抚衙门处，巡抚大人听说萝卜能开胃，就命厨子做了下酒菜，只剩萝卜秧子继续往下传。传到州府正堂处，州府大人做了克扣。最后，仅剩下一片叶子，通讯员紧紧攥（zuàn）在手里，不料，半道上被风吹干刮飞了。通讯员到了基层衙门，两手空空只得回去交差去了。”小强补充说：“大帝又问：'其他方面还好吗？’回答说：'造假的、黑恶势力、贩黄的、吸毒的，偷盗的、抢劫的、卖淫的、赌博的，非法的、恐怖的、邪教的、腐败的，每次严打都不能彻底消灭。’最后大帝听了后连声惊叹说：'唉呀呀！做老百姓的难，做帝王的更难啊！上天的意志不能违背啊！’”
小虎听完还是一头雾水，没有听出个大意来，嘴里嘟囔：“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懂！”小强有点不耐烦了，说：“等到你进私塾的时候自然会明白的！不要再打扰了，我还得背课文呢，不然，先生会打竹板子的。”
①南越：三国时期属东吴孙权管辖。
②孤竹国：古国名，相传为姜姓，其君墨胎氏。在今河北卢龙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