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浅议

除了纸（布）面画，守虹还要画家自己说点什么，这就绕开了别人的誉美之词。但是，真心地自己贬几句，恐怕少有，每个人都有优长，我曾经打油式解释：

即使凡夫无所求。

亦有光鲜闪额头。

长空雁过听声呖，

谁人不想耀九州。

灵感呈现应速记，

莫使精粹付水流，

天公赠寿有长短，

哪个预知立几秋？

就是普通人也有给自己存照的欲求，不会画，可以拍照嘛。所以，自画像就不限于画家，还有哲学家（含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甚至科学家等等，他们的自画像就是他们恪守的理念或胸襟操守，属于广义的自画像，这也是自画像的内核。就连国家都有自画像——宪法。

太远的不论了，从古典到现代哲学的拐点大师康德的自画像是：“有两样东西愈经常不断地思索，就愈使心灵充满新异持久的敬仰和敬畏，这两样东西就是，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律令。”因为康德看到了现代资本的欲望的边际，所以隐忧，经过黑格尔，到马克思给“资本”下了完整定义：“罪恶与肮脏”。

达尔文虽然从自然生物研究中提出了进化论，但是时逢大工业锐进期，被社会科学界发展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念，即社会达尔文主义，其后各种存在主义哲学理念，都是进化论的内核，就是肯定个人自由的价值，裴多菲的自画像做了明确表注：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中国自古缺少自“画”像，但是不缺文注自画像，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画出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大像，还有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马援“马革裹尸还”，苏武牧羊，不辱汉节，而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画出了表面平和的小照，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展示的是高古尧舜式的正像，岳飞直捣黄龙，还我河山，文天祥“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都是自我写照。毛泽东的一句“俱往矣”与邓小平的“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是互对合照，底气都足，却高低显见。

西方最好的自画像是伦勃朗，不仅形神兼备，而且内在，较少超越者。

我画自画像是美院毕业后，没有模特儿了，身边没人愿意画，有点空，别浪费吧。其实，我此前插队时还有过行为艺术自画像，大家为了多歇会儿，引导队长胡侃，我没兴趣，但是看着他们的情景，收工后记了几首打油诗，其中有：

同坐田埂心不同，

草帽驱汗各西东，

艳阳掩映河边树，

自己已经入画中。

这幅素描自画像是七十年代末画的，技法一般，但是真实，我陷入迷惑思考中。我在学时分的是版画班，当时就隐隐感觉这个画种可能萎缩不振，因为从史料中认识到，版画是延安时期所传，是物资材料匮乏的选择，下一步怎么办？而且出版社明确“你们要放掉画画儿的想法，出版社的工作是为人作嫁，是党的文化宣传窗口”。后来基本如此。

正是这次思考，我的个人空间才选择了以文案研究为主，觉得只有苏派太单调，当时能散见的西方美术多是现代表现主义，我个人认为中国应该参考英国和整个西方美术的发展历程，自己先后编写出版了《英国绘画史》（1990），展示了与法国不同的特质；《世纪末艺术——悲观主义与享乐主义》（1991），提示了中国融入西方所面临的问题；《西方19世纪艺术主潮丛书》（共10册，2005），矫正了我国读者的视域，提示西方的美术最高成就在19世纪，20 世纪70年代就有西方艺术终结论了。其余散作不赘。当然这些可以见仁见智，但是它们是我的自画像内核。收工之作是“简明美术学”，是为到财大教学而作，属于以发生学为核心的艺术科学门类，分量比以往都重，学生反映很好，没有出版。

如果以“巧者劳，智者忧”而论，我是劳而不巧，俗话是傻干；我确实多忧，但是不智，出版社编辑，当时是无冕之王，古稀之年说这些，就是无智，好在是朋友圈，知根知底，不怕笑话。

海阔天空已远行，

现想现说多不通。

功名利禄均失色，

所喜身边有良朋。

2020-4-3

于海天馨苑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