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极小的事倒说大了

上卷 第三十回 第节:

【原文】

林黛玉正欲答话,只听院外叫门。紫鹃听了一听,笑道:“这是宝玉的声音,想必是来赔不是来了。"林黛玉听了道:“不许开门!"紫鹃道:“姑娘又不是了。这么热天毒日头地下,晒坏了他如何使得呢!"口里说着,便出去开门,果然是宝玉。一面让他进来,一面笑道:“我只当是宝二爷再不上我们这门了,谁知这会子又来了。"宝玉笑道:“你们把极小的事倒说大了。好好的为什么不来?我便死了,魂也要一日来一百遭。妹妹可大好了?"紫鹃道:“身上病好了,只是心里气不大好。"宝玉笑道:“我晓得有什么气。"一面说着,一面进来,只见林黛玉又在床上哭。

【端木持易见解】

我二叔读过书,是小学毕业的,后来因为患了脑膜炎,虽然治好了,但由此却辍学了。听大人说,他很聪明,学习成绩挺好的,因为一场病而辍学,挺可惜的。

别看我二叔只有小学文凭,但在农村,那也算半个知识分子分子呢。家族里哪家办个红白喜事儿,都找他记礼单,所以没人敢怠慢。我却常常不以为然,毕竟我不是没读过书的农民。

有一次,他坐我家拖拉机赶集,在车上无事闲聊起来,他问我,什么叫大?什么叫小?

当时既吃惊,又震撼,还很挫败。吃惊震撼的是二叔竟然问出这么哲学的问题,挫败感是我也一向自诩聪明,博览群书,当时已是高中生的我,竟然不能很好的回答出一个小学生的问题。

我只好“谦虚”的问二叔,大小怎么定义,怎么解释好呢?

他跟我说了一句,一辈子忘不了的话:“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他还进一步解释说:意思就是说,外边再也没有外边了,就是大;里面再也没有更里面的了,就是小。当时的我一听,这个定义的确无懈可击,我只好服输,从此才知道尊重劳动人民,不敢小觑任何一个学历比我低的人。学历问题,从那以后,才真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被推翻了。

当然,现在看来,大小问题是通过内外来解决的话,就不靠谱。因为内外这两个概念,其定义是相对的,是主观的,是由观察者定义的。所以,大小也是可以主观改变的,并不客观,并不绝对了。比如你说自己大,但你看,我观察着你,我在你之外,我就比你大。宇宙虽大,但我在宇宙之外,我就比宇宙还大。你看,大小问题,就具有相对性了。

理解了宇宙和我,究竟谁大,谁小的相对关系,就知道主观唯心主义者,为何能够说,宇宙本不存在,意识决定了存在。毕竟意识自从独立于人,独立于肉体,并从自然中独立出来以后,意识与宇宙相对了,人与自然相对了。

我即宇宙,你看,牛不牛?就这么牛。哪有什么大小,我说大就大,我说小就小。你看,牛不牛?假如我二叔现在跟我说大小,我就这么跟他说了。

当然,这是吹牛。唯心主义嘛,吹牛第一,宇宙第一,自我第一。你不唯心主义,就没法吹牛。一唯心主义,就成了吹牛。唯心主义等于吹牛。

吹牛究竟行不行?我不反对吹牛。吃饱了饭,不吹牛何以度有涯之年?何以聊无涯悲乐?吹牛可以锻炼思维,锻炼口才,让吹牛者自信,而让听者或者骄傲,或者自惭。吹牛的好处也就仅限于此。坏处就是在现实中自取其辱。为什么呢?因为现实里,没有宇宙,没有大小,没有人听你吹牛。现实中你牛不牛,不是思维决定的,不是思维决定大小,而是由权力的大小,地位的高低,财富的多少,反过来决定思维。这叫屁股决定脑袋。屁股大,脑袋就大,脸面就大;屁股小,脑袋就小,脸面就小。你们看,这才是现实的逻辑。要吹牛,可以搞点唯心主义,但要改造现实,你就非得客观唯物主义不可。

学院派的哲学家,其实无论是唯心主义还是唯物主义,都是用来解释问题;而我们真正的问题,是需要解决问题。所以,谋求解决现实问题的人,不能搞唯心主义,要搞唯物主义。否则,你只能吹牛,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啥叫解决问题?

不过就是翻身罢了。就是穷人变富,无权者有权,无地位者变成主人,从不平等到平等,从被压迫到不被压迫,从不能管理到能够管理等等。总之是要翻身,才算解决问题。因为只有翻身,才是穷人最迫切的问题。

但那些已经富的,有权的,有地位的,上等的,压迫者,管理者,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们就会吹牛,搞唯心主义来论证、解释他们的存在合理性,社会合理性,进一步解释自然,再进一步解释整个世界的合理性。反正都是吹牛嘛,不在乎再吹的更大点儿。

但大家要晓得,这不是谋求解决问题的人需要的主义。

为何就一个“大小问题”讲这么多?

因为宝玉说了,“你们把极小的事倒说大了”。我看了就想到了大小。我讨厌吹牛,所以我想跟大家讲讲大小的问题。

有些事儿,我们认为很大,但人家说是小事儿;比如瘟疫,比如贪污,比如黄赌毒等等。

有些事儿,我认为很大,你们又说很小,比如私有化,比如土地改革,比如讲话自由,写作自由。

哎,都是你们一张嘴,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要不就是他们一张嘴,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问题是,你们究竟是吹牛,还是要解决问题?

问题是,你们究竟是地主,还是要斗地主?

问题是,你们家有矿啊?还是你们家有猪?还是你们已经有几十套别墅?

哎,反正我“身上病好了,只是心里气不大好”。

你们是否“晓得有什么气”?

你们晓得不晓得,我不晓得。

也不多扯了,也不要管我了,你们能搞清楚大小,就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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