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今天两个顶级大师同时离世,而世上至今还在说着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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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2月24日晚6时30分,胡适因心脏病发作猝死于台北。

1982年2月24日晚6时30分,赵元任因心脏病发作猝死于美国。

许多年以后,赵元任的女儿新那忽然意识到这两个相交了半个多世纪的最真诚的挚友竟然在同月同日同时间离世,只是中间整整相隔了二十年,她惊愕之余,又感到了宽慰,她相信,在天国里,她的父亲和她的胡伯伯此时一定也是形影不离,并且有着说不完的话。

2

民国在大陆虽然只有短短的38年,却诞生于了一代至今仍如日月和星斗一样辉耀后世的大师,而胡适和赵元任,无可置疑的都是太阳级别的大师中的顶级大师。

在《胡适是个什么人》中本楼主说过,胡适的祖上是李改胡,有唐朝皇室的血统,而赵元任据说也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第31世孙,所以这二人在出身上也是半斤八两,都是皇好几十代。

胡适比赵元任大一岁,他们二人一个生于1891年的12月17日,一个生于1892年的11月3日。

1910年7月,清廷用庚子赔款向美国派出第二批共70名留学生,胡适和赵元任俱在其中,同年8月,二人赴美同入康奈尔大学,胡学农学,赵学数学。

如果说胡适是学霸,那赵元任就是学神,就连胡适也每每惊讶于赵元任的天纵英明。每当有人问胡适你是不是中国最聪明的人时,他总是要说元任就比我聪明得多。

赵元任有着无人可以企及的语言天赋,他不仅精通十多种外语,还精通三十三种方言,让他最得意的是,不论他到了哪里,当地人都会把他当成老乡。

有一次他从常州坐车到长沙,上车后就和一长沙人学说长沙话,下车后就给随行的人当上了长沙话翻译。

在美国时,赵元任在学数学的同时,还选修了物理和音乐,我们所熟知的那首《叫我如何不想她》,就是由刘半家作词,赵元任谱曲的。由赵元任留下来的音乐作品就有一百多部。

胡适弃农学之后改学哲学,赵一边学着数学、物理和音乐,一边和胡适去听克雷登教授的哲学课程,后来二人又结伴拜访哲学教授阿尔培。由于学业突出,二人入选全美高校联合学会会员,一时传为佳话。

1914年,胡适和赵元任等人在美国成立了中国科学社。

红圈中的两个人上为胡适下为赵元任

胡适回国后,在北大任教,他一直挂念赵元任,1919年3月间,他写信给身在美国的赵元任,邀他回北大教哲学,赵元任未应邀,此时他在康大教物理。

一年后,赵元任陪英国的哲学家罗素来中国讲学,在南京,他认识了杨步伟。当时的杨步伟是中国第一代西医妇产科医生,也是第一位医院女院长。

少女时的杨步伟

有一次罗素都到了会场,就快开讲了作为翻译的赵元任还没到,罗素正着急呢,见赵杨二人匆匆进来,他便冲赵小声地说:“Bad man!Bad man!”

3

1921年6月1日,赵元任和杨步伟在北京举行新式结婚,他们除了租一间房屋外,一概从简。

他们发出了四百份结婚请柬,请柬上写着:“在1921年6月1日下午3点钟东经120度平均太阳标准时在北京自主结婚”。

120/15=8,东经120度平均太阳标准时也就是东八区标准时,也就是现在的北京时间。

婚礼这天,二人先到中山公园当年定情的地方照了张照片,再向有关亲友发了一份结婚通知书,通知书附照片一张,声明概不收礼。下午,二人打电话将各自的朋友北京大学的胡适先生和森仁医院的朱徵小姐请到家中,由杨步伟亲自掌勺,做了四碟四碗家常菜。赵元任拿出一张自制的结婚证书,请胡、朱俩做证人、签字。为了合法化,还贴了四角钱的印花税票。

次日,北京《晨报》以特号大字标题《新人物的新式结婚》报道了这一对新人物的新式婚礼。

赵元任和杨步伟之所被称为新人物,不仅是因为他们的作法新潮,还因为他们俩是中国的第一对博士夫妻。

4

杨步伟原名兰仙,小名传弟,祖籍安徽池州,1889年11月25日出生于南京花牌楼,她出生在一个拥有百口人、128间房屋的大家族中。

1895年,黎元洪到南京投奔张之洞,张之洞对他很是赏识,委以监造金陵狮子山、幕府山等炮台工程。在这里,这位后来的民国大总统成了杨家的常客。杨家的128间房里就有一间是留给他下榻的。

下雪对于南京人是一件很值得惊喜的事,那年冬天下了第一场雪,6岁的小传弟就把一个大雪团塞进了黎元洪的被子里,黎元洪回来发现后,拿把尺子装出凶猛的样子轻轻打她屁股五下,没想到的是,这个大小姐根本不怕他,夺过尺子,狠狠抽了黎元洪的屁股五下。黎元洪当了总统后还经常跟人讲这件糗事。

在南京旅宁学堂上学时,她那个身为中国佛教协会创始人的祖父杨仁山给她起的学名是韵卿。她的同窗好友林贯虹对她说“你这个人将来一定伟大的,叫步伟吧。”她不肯接受。后来,林贯虹死于传染病,为纪念林贯虹,她正式将韵卿易名为“步伟”。

胡适的夫人江冬秀也比胡适大,但也只大了一岁,而赵元任的夫人却比赵整整大了三岁。不同的是江冬秀是识字不多的小脚女人,而杨步伟却是一个从小就不肯缠足的大脚女人,更是中国的第一个女博士,她比网上所称第一的1924年获得法学博士学位的郑毓秀还早了五年。

赵杨二人都是曾经反对过家中的包办婚姻的成功人士,赵反对的理由还是女方大了他两岁,但他主动去追求的这个中国的第一个女博士却大了他三岁,所以年龄从来都只是一个借口。

那天,胡适带去的礼物是一本由他注释的并由他精心包装了的《红楼梦》。

胡适没有送红包或份子钱是因为赵杨二人的婚礼通知书上有“除贺信、文章或音乐作品,以及对中国科学社的捐助外,绝对拒收礼品”。

胡适注释的书可以算作文章。

婚礼的前一天,美国威斯康辛州威廉斯贝夜可思天文台的比斯布罗克教授接到了赵元任的结婚通知书,他将该通知书贴在天文台的布告牌上,让他的同事们于1921年6月1日下午三点钟东经120度平均太阳标准时,观看东方的天空所发生天文现象,于是赵杨二人的结婚在美国就变成了一种“天文现象”。

因为时差有14个小时,所以这个时间是美国威斯康辛州当地时间1921年6月1日凌晨一点钟,这个时间到底有没人起来夜观天象,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5

1921年6月2日,一大早,胡适就跑这对新人的家去敲门。佣人对胡说:先生太太都不在家,出去度蜜月了。

胡适说:不会的,说好的今天要一同整理资料,你去报告他们,我来了。

杨在楼上听见了,就开了窗户对胡适道:你猜得真对,我们是在家里,恐怕来人太多,花了我们的时间,所以交代佣人,照俗例回人去蜜月了。那是真的甜蜜。但是我们现在正过着苦蜜呢。

胡适大笑说:要打架吗?我来解和。

1921年的岁末,赵元任被聘赴哈佛大学任教,途经上海,小住数日,恰当时胡适也在上海,便每天都要带上几个朋友到赵氏夫妇住的旅馆来看望攀谈。

当时大家都问杨步伟是否要买些中国的东西带到美国,杨说她不想走动,旁人都以为她是因为离开医院不开心。只有胡适说:“韵卿,我想你有特别的原因了,喝点汽水什么的,也许胃口畅快一点。”杨步伟便埋怨赵元任:“你如何没想到?”

胡适大笑道:“他不内行,我是有经验的,他若这个是内行就靠不住了。”

6

1930年12月17日,胡适39岁生日,在中国人的习惯里当作四十大寿。那天赵元任为他写了一篇贺词:

胡适说不要过生日,

生日偏偏到了,

我们一班爱起哄的朋友,

又来跟你闹了。

今年你有四十岁了都,

我们有的要叫你老前辈了都;

天天听见你提倡这样,提倡那样,

觉得你真有点儿对了都;

你是提倡物质文明的咯,

所以我们就来吃你的面。

你是提倡整理国故的咯,

所以我们都进了研究院。

你是提倡白话文学的咯,

所以我们就啰啰嗦嗦地写上了一大片。

我们且别说带笑带吵的话,

我们也别说胡闹胡稿的话;

我们并不会说很巧妙的话,

我们更不会说“倚少卖老”的话;

但说些祝颂你们健康美好的话——

就是送给你们一家子大大小小的话。

1946年6月1日,是赵元任夫妇银婚纪念日,胡适因故不能亲临祝贺,于是寄去一首诗《贺银婚》:

蜜蜜甜甜二十年

人人都说好姻缘

新娘欠我香香礼

记得还时要利钱

香香礼是什么礼?香香礼就是“kissing the bride”,吻新娘啊。

还是二十年前的1926年,杨步伟陪赵元任去胡适的老家安徽绩溪考察当地语音,在看了绩溪的灵秀山水后,杨步伟写信给胡适说,看到了你家乡的山水,我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你这样优秀的人来。

胡适见信大喜,回信道:韵卿姐,我要送给你一百个吻。

元任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

绩溪,是我们胡姓的郡望,关于这个,我在《胡适是个什么人》中说过,如果看客也恰好是我的本家,也不妨看看《我大大爷的传奇人生》,在这篇文章里,我也比较详细地介绍了我们这一支胡姓的由来。

7

1925年,赵元任从美国回来应聘到清华任教,成为清华国学院的四大导师中最年轻也是文理兼通的一位。清华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不从政。

在清华,他开设了数学、物理学、中国音韵学、普通语言学、中国现代方言、中国乐谱乐调和西洋音乐欣赏等课程。

左起: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

1928年,清华由教会管理学校收归国有,改名为国立清华大学,众人推举赵元任为首任校长,他拒绝了。

1938年,赵元任再次赴美,在哈佛、耶鲁和夏威夷大学等大学执教。

1945年,赵元任当选为美国语言学学会主席。

不同于中国,美国的学会,并没有类似中国的行政级别,因此赵当这个主席也不算是从政。

一个中国人在美国成为语言学会的主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美国的同行把他视为权威,凡有争执不下的问题都要由他来定夺,他不在时,如果有人说这是赵先生说的,争论便就此结束了。

我们很难想像,中国人会接受一个外国人来当我们的语言学会的主席并将其言论奉为圭臬。

8

1948年,胡适回国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他写信给赵元任说:“你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至今还盼望你能到北大教书。”

1949年,胡适来到美国,他写信给赵元任,说自己不愿久居外国,回去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此事请你替我想想,就给我一个判断,请不必告诉外间朋友。”赵元任力劝他留在美国任教,甚至要为他预订住房,赠送用书。此后,赵元任在其任教的加州大学征集签名,四处奔走,为胡适争得来加州大学讲学半年的机会。

居美期间,胡适颇为落魄,他对赵元任说:“我老了,已到了退休年纪,我有一点小积蓄,在美国只够吃两三年,在台北或台中可以够我坐吃十年而有余。”

1957年11月,赵元任得知台湾“中央研究院”欲聘任胡适为院长时,马上打电话给胡适,劝其应允。

1959年,赵元任夫妇赴台访问,回美国前,胡适握住赵元任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他对赵元任说:“退休后早点回来工作,训练我们国家的青年!”

胡适晚年在台湾并不开心,尤其是因为雷震事件,他跟老蒋闹得很不愉快,那些日子,他常给赵元任写信,在信中他写道:“所谓围剿《自由中国半月刊》事件,其中受围剿的一个人就是我……”

9

1962年2月24日晚6时,时任台“中央研究院”院长的胡适先生在欢迎任之恭、 梅贻琦、程毓淮等七名新院士的酒会上就论东海大学教授徐复观在《民主评论》上谩骂胡适“是一个作自渎行为的最下贱的中国人……胡博士之担任中央研究院院长,是中国人的耻辱,是东方人的耻辱。”时因情绪激动,心梗复发,6时30分溘然而逝。

胡适去世后,赵元任极为悲痛,他根据胡适生前录音撰成《绩溪北岭音系》一文发表,又将胡适写给他的数十封私人信札整理刊发。

1968年深秋,76岁的赵元任来到台北南港,在胡适墓前徘徊良久,不肯离去……

胡适去世后整整二十年的同一时间,1982年2月24日下午6时30分,时年90岁的赵元任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的朋友家中因心脏病猝然离世。

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毫无征兆地离世,我想一定是在这个特殊时间,他突然想到了二十年前先他而去的“我的朋友胡适之”。

胡适去世后整整二十年的同一时间,1982年2月24日下午6时30分,时年90岁的赵元任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的朋友家中因心脏病猝然离世。

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毫无征兆地离世,我想一定是在这个特殊时间,他突然想到了二十年前先他而去的“我的朋友胡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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