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壁鸠鲁学派是享乐主义吗?
【光荣希腊】第 59 篇文章
接下来我们简单讲一下希腊化时期的哲学,这一时期的哲学总共有三个流派,伊壁鸠鲁学派、斯多亚学派和怀疑学派。
首先,我们来看一下伊壁鸠鲁学派。伊壁鸠鲁作为其创始人,出生于萨摩斯岛,他的父母都是雅典人。公元前300年左右,伊壁鸠鲁在雅典创办了伊壁鸠鲁学派,该学派的思想最早可以追溯到苏格拉底的一名弟子,阿瑞斯提普斯,他认为人生的目标就是要追求最高的感官享受。阿瑞斯提普斯是昔勒尼学派的创始人,该学派是真正的“享乐主义”,后世很多人认为伊壁鸠鲁学派肤浅,很大程度上是将这两个学派的思想混淆起来了。的确,伊壁鸠鲁学派的一些思想源于昔勒尼学派,但在“享乐”上,伊壁鸠鲁学派超越了昔勒尼学派,追求的不是表面上的感官快乐,而是一种灵魂的快乐。
伊壁鸠鲁将阿瑞斯提普斯的享乐主义和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结合起来,该学派主张世间万物都是由原子偶然运动构成的,都是自然而然的,人不需要追求宏大高远的目标,而是应该追求身体没有痛苦,灵魂没有困扰的简单生活。
当年德谟克利特在提出原子论后,实际上并没有被主流所接受,反而还遭到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批判,但是在亚里士多德之后,伊壁鸠鲁就复兴了这个理论,并且解决了德谟克利特遇到的一些理论难题。
简而言之,原子论认为这个宇宙是由无穷无尽的原子和虚空构成,因为无穷无尽,所以我们的世界只是宇宙当中的一小部分,这些世界也终究会毁灭。正因为这种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伊壁鸠鲁学派特别相信我们的感官经验,他们认为不管是视觉、听觉、嗅觉还是味觉,都是因为物体表面上的原子飞了出来,进入了我们的各种感官的通道,这样我们就能识别出它们,所以感官经验一定是可靠的。甚至他们认为,感觉是知识的唯一来源,它是我们接触到的直接而真实的知觉。即便身处疯狂和梦境,人们的感官就其本身而言也是真实的。
不过正因为此,他只注重感官而忽视了理性逻辑,或者说认为其不重要。罗马时代的西塞罗就曾批评道:“伊壁鸠鲁像那些误入歧途的教师,在所有问题上都无知,没经过任何训练,他盲信自己的教条,对逻辑辩论既无知也没有兴趣。”
再者,宇宙会毁灭,我们都会死,人生真是苦短,所以一句话:把握当下,好好享受吧!
伊壁鸠鲁学派的世界中,没有神的存在,或者说,就算宇宙中有神,也与我们的世界毫无关系,也不值得我们去崇拜,当年伊壁鸠鲁为此给出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论证。
伊壁鸠鲁提出了四种可能性:
神能够消除世界的恶,但是他不想。(有能力消除却不想,这叫什么神?我们难道要崇拜这种邪恶的神?)
神能够消除世界的恶,而且他也想。(那么为什么他没这么做呢?因此这个假定不可能。)
神不能消除世界的恶,但是他想。(这只能说明神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多大能力,因此不值得我们崇拜。)
神不能消除世界的恶,而且他也不想。(这种神是最无能的神了吧,我们确定要崇拜这种神?)
综上所述,神不值得我们崇拜。当然,类似的思想在后来基督教的世界中也被提了出来,因为基督教的上帝是全知全能的神,也就是说上帝是可以消除世界的恶的,但是为什么世界上还有恶的存在呢?
这个问题,我们留到下一系列的时候再讲,是由奥古斯丁非常漂亮地给出了解释。(即光照论)
伊壁鸠鲁主张感官享受,很容易造成误解,就是这个学派都是追求感官快乐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那种生活咯?其实不然。
伊壁鸠鲁追求的快乐,绝不是简单的吃喝玩乐以满足身体的各种欲望,而是一种更高意义上的快乐。伊壁鸠鲁的快乐不是做加法,而是做减法,这种快乐,是排除了一切情感困扰后的心灵平静。伊壁鸠鲁的快乐不是短暂的身体上的快乐,这种快乐也不是积极地去得到什么,而是消极地减少欲望,过简单的生活。另外,这种快乐也不是完全自私自利的,因为他认为,帮助别人是一种更大意义上的快乐,就像“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伊壁鸠鲁对欲望进行了区分,有一些欲望是自然且必须的,比如我饿了要吃饭,我渴了要喝水等等,这些都是正常的,而另一些欲望是自然但不必须的,比如追逐权利,有必要吗?仔细想想,其实没必要。伊壁鸠鲁说:“我确信,那些不依赖于财富获得满足的人,才能从财富中获得最大的享受。”
锦衣玉食并非是人的必需品,因此他教导人们生活要简朴,不要铺张浪费,正如孔子所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如果伊壁鸠鲁遇见了颜回,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肯定会得到他的赞赏与认同。
伊壁鸠鲁主义伦理学的核心内容可以概括成四句话,第一,不要害怕神,第二,不要担心死亡,第三,幸福很容易获得,第四,不幸很容易承受。
只要坚持这四条,灵魂就能保持平静,人就能获得幸福。
除此之外,伊壁鸠鲁还开了一份快乐清单,里面就三个内容,即友谊、自由和思想,在他看来,这三样东西都能带给人快乐,他说:“友谊使一个人由利己主义走向无私的情感,因为你会做到爱友如己。”
简而言之,伊壁鸠鲁追求的幸福与快乐,是一种简单的内心平静与安宁,绝不是肤浅的纵欲主义,这一点要清楚。一个人活得自在,才会问心无愧,才会心安理得,才会快乐,他说:“最快乐的人是对周围的人无所畏惧。”
伊壁鸠鲁学派自诞生之日起,就影响了当时的希腊以及后来的罗马世界,其中最著名的代表是卢克莱修——罗马共和国末期的诗人和哲学家,他的著作《物性论》系统宣传和保存了伊壁鸠鲁的学说。
在中世纪的时候,伊壁鸠鲁学派遭到了基督教的打压,直到文艺复兴时期,卢克莱修的《物性论》得到翻译和出版,才再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并启发了后世的功利主义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