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头
野丫头
文丨红精灵
像大多数人一样,我大小生长在乡下,由于姊妹众多,父母多病,家境贫寒。在乡下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没人管教的“野丫头”。在那个年代,左手勾住草筐子,右手拎着镰刀,干点破坏庄稼的坏事。
谁家地头的辣椒红了,谁家的花生熟了,谁家的玉米能拧出水来,谁家田里的西瓜又被砍了,谁家的院墙上的金瓜又少了两三。大抵这些事都和我脱不了关系,于是三三两两的人们上门告状,每次看到卧床的父母,告状的话总是换成安慰。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人们也习以为常。
那时候,其实我也不想真想损坏什么,只是想让人们注意,注意到我。从我生下来开始,我好像就被整个世界遗忘,没人注意我,没人在乎我,甚至更多时候,人们都不知道我家还有一个老小。更多时候,人们只听得到父母的呻吟,哥嫂姐姐们的抱怨,哀愁。我像是被遗忘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我的内心极具悲哀,自卑。
家境困难的时候,家里实在熬不下去,一次次要把我送出去,可是每一次送出去都失败之后,更加剧我对自己的否定。我真是一个不祥的人。以至于再有人来带我走,我再也不躲在床下,厕所,看不见的边边角角。每次我都大方的拉着人的手,亟不可待的想要跟人走。母亲每每看到我这样,便愈发舍不得了。几乎每一次哭过之后都大病一场,我记得的人家有三个,多年后父母亲去世,我也一一去寻找过当初想要收留我的人家。天,不随人愿,我记得的这三家人,也都家破人亡,再也无处可寻。
那时候没有什么幼儿园,学前班,有的只是满地的荒草,庄稼,高过我许多的树木。同龄的孩子都上学之后,跟在一群比我小的娃子们身后,我连破坏的勇气都没有,每天不是去扯猪草,就是去树林中扫树叶。林场的洋槐树春天飘着香甜的气息,很多时候,我都一个人去林子中玩,爬树,折断干枯的树枝扔下来。林场在白河边,所以脚下的土地是松软的。闲极无聊,我一遍遍从树上跳下来,要成仙的念头,怕是一直都从那个时候来的。
也会在星期天的时候,约一些玩得好的伙伴。比赛爬树,看谁爬的高,跳得远。偶尔有一两个小伙伴摔下来,就会到家里告状,父母管不了,就有哥哥下手,每次我都哭得撕心裂肺,其实哥哥打我一点也不疼,我是哭给别人看的。更多的时候,我们就偷偷拿了家里的绳子,一起去荡秋千,这个我当然也是第一,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像是母亲故事中会飞的仙女。
惹是非,我绝对一流。闲来无事,难免要生出许多是非,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去邻村的果园里折桃花,梨花,田里采油菜花,比赛看谁做的花环最大,最好,最漂亮。护花的当然是邻村的人,人家越追,我们窜的越快,一个个像是小猴子,大人的身手当然比不上我们这群猴子,多次追逐的结果,就是甘拜下风。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的最爱,我最爱是夏季的林场,那时候所有的蝉疯一般的窜出来。当然,那时候也没有透明胶布,可以围着树木缠上一圈。找一点破旧的棉布,蘸上点煤油灯的油,到了夜晚,晃动着火把,带领着一大群小伙伴去林场冲着树木踹上几脚,就有蝉呼啦啦的飞下来,落在地上,脚下,我们只管拿着编织袋,往里边捡就可以,想着美味的食物明天就要到口中,我们真是幸福得要翻天了。
第二天各家各户都会,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做出来,只有我家什么都没有,母亲只是用清水清洗赶紧,锅里也不放油,只放一点点盐巴。黑乎乎的弄得我每次都很不尽兴,于是总是骗小伙伴,多好吃多好吃,好跟对方换一点不同的口味。因为我总是带着他们一起去,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会和我交换,或者干脆把自己的给我吃。
整个夏天,不能总是干这些,我也带他们抓青蛙,抓蛇,逮鱼,下水摸田螺,还有那种水塘中的带肉肉的那种大的,我也忘记叫什么,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下水的时候,被淤泥中碎瓦片划伤,那次整整躺在家中三天,天天都有小伙伴问我,什么时候,还可以一起去捉泥鳅。母亲生气的揪着我耳朵,说再也不许下水。
开心的当然不止这些,秋天来了,各种瓜果蔬菜飘着异香,时不时勾引我的馋虫。我总是想着各种方法来满足我的胃口,瓜果蔬菜直接下肚,花生和黄豆、玉米、就需要拾些干柴,加在火上烧烤,等火势小了,这些美味的香气,也会引来不少大人和我一起尝。更多时候,他们都不会骂我,只是笑嘻嘻我“野丫头”。
大雪飞舞的冬天,我就有更多发现,打雪仗,堆雪人,去雪地中逮麻雀,穿着姐姐穿不上的鞋子,露着大拇指,身上就一件小褂,像个小野人似的,整天都在雪窝中穿行。撵着野兔在田野中疯跑,没雪的日子,就满村躲猫猫,再闲一些,就缠着母亲讲故事,缠着同村的老人家讲故事,讲着讲着,所有的故事,我都可以添油加醋的再讲给小伙伴。
我的“野丫头”生涯,在我九岁的时候戛然而止,母亲攒了两元钱,我去村小,跟比我小的孩子一起,上学了!
(字数18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