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路运动:满汉权贵鹬蚌相争、革命党人渔翁得利【重述伟大中华史(第4卷6-5)】
清政府倒台的导火索是四川的“保路运动”。就是四川地方的官僚士绅,利用清政府鼓励修建铁路的政策,打着修从四川到武汉的“川汉铁路”的幌子,成立铁路公司,疯狂敛财,专门成立“租股局”,强制按照地租的百分之三收取铁路建设经费。老百姓很直白的把这个钱称之为“铁路捐”。“租股”总共收了四百多万两银子,又亏空三百多万两,总共七百万两银子花出去,只修了三十公里铁路,大量的经费被官僚权贵们贪污挪用、中饱私囊。
清政府当时正在努力卖国求生,于1911年找美国资本团、英国汇丰银行、德国德华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签订一笔1000万磅(相当于大约6500万两白银)的巨额借款合同,其中一部分用于修铁路。有了列强的借款,它才能继续搞新政,解决中央财政问题。看见铁路公司把川汉铁路搞的污七八糟、严重亏空,便趁机提出要把铁路修筑权“收归国有”,由中央政府找列强借钱来建设。
对于前期收取的四百万两银子,清政府表示认账,可以给钱回收,但对于铁路公司自己搞出来的三百万两亏空,清廷拒绝掏钱弥补。也就是说,清廷只愿意出四百万两的价钱把川汉铁路收购过来并继续修建,而地方势力的要价是七百万两。两边谈不拢。
这个事情是李鸿章的亲信幕僚、“皇族内阁”邮传部大臣盛宣怀主持的。盛宣怀在贪污和卖国方面深得李鸿章真传,死后留下的家产比李鸿章还多,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前广州到武汉的“粤汉铁路”国有化也是他主持的。他先派人私下大量收购粤汉铁路公司的股份,然以“国有化”的名义把粤汉铁路公司的股份溢价收归“国有”,拿着从列强那里卖国借来的钱收购自己兜里的股票,从中大发横财。载沣对此并不知情,以为盛宣怀办事得力,能顺利解决铁路国有化问题。在川汉铁路国有化的问题上,也就完全听从盛宣怀的意见。
但粤汉铁路和川汉铁路不一样。粤汉铁路从广州开始修,找了很多海外华侨募股,市场化程度比较高,股票可以在市场上自由交易。川汉铁路的股份采用的是内部配股的方式筹集的,没有公开上市交易,盛宣怀没机会提前从市场上大量收购股份。由于没有个人的好处,他就坚决不肯同意多花钱收购川汉铁路的民间股份,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来解决问题。四川地方官僚士绅们见粤汉铁路股份都可以溢价国有化,四川这边却只能原价出售,当然不肯干。尤其是三百万两的亏空早被他们贪污挪用完了,现在中央不给填补,他们只能自己掏钱去填,更是跟割了他们的肉一样心疼,便开始组织“保路同志会”,鼓动革命党、会党起来闹事,以此作为跟清廷讨价还价的本钱。
四川的保路运动,其起因原本是两个贪腐反动集团之间的内部斗争。清廷把铁路国有化是为了卖国,把铁路修筑权和沿途利权卖给列强换取好处,地方势力搞“自建铁路”是为了贪污和掠夺农民,两边都是一群混蛋在做事。
——保路运动的情况,也是整个清末新政的写照。所谓“改革”,不过是两大反动统治集团对中国人民的欺骗和掠夺。“学习西方”只是一个虚假的政治旗号,除了对人民进行政治欺骗,最大的作用就是为本集团敛财和揽权,跟李鸿章搞洋务运动是一个意思。任何一项改革措施,最后都会变成政府摊派的借口。修铁路,就搞“租股局”强制募捐;办新式学堂,就搞“学堂捐”。随着“新政”的推进,一边是巨额的战争赔款和外国负债需要偿还,一边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津贴和办公经费不断上涨。在1911年的预算案中,湖南因兴办教育加征捐税40多万两,行政经费增税21万两,警察经费8.75万两。湖北仅“学堂捐”一项就高达10万两。直隶地区警察经费就高达300多万两。地处西北的甘肃省,道府、厅州县二级的新政费用就达21.5万两。河南的新政费用200万两。[1]因为“新政”带来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底层中国百姓,对“新政”非常的反感。对他们来说,“学习西方”就意味着要交更多的税费,生活变得更加艰难,而那些虚头巴脑的“制度改革”对自己的生活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有益的影响,唯一能看见的变化就是官僚士绅们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拿着从老百姓手中勒索出去的钱财去享受各种西洋新式消费品。自从太平天国被镇压以后,清政府两大统治集团推动的一切“改革”,都是如此。在这个过程中,把“学习西方”的旗号举得越高的,往往给自己捞的好处也就越多。李鸿章、袁世凯、盛宣怀便是其主要代表。中国由这帮混蛋去主持“改革”,注定只会越来越烂。
因“川汉铁路路权”问题产生的两大统治集团内部斗争被革命党抓住机会,把“保路运动”变成了一次爱国革命行动。地方官僚为了给清廷施加压力,不仅不镇压反而鼓励人民公开游行示威和进行反清宣传。当时全川142个州县的工人、农民、学生和市民纷纷投身于保路运动之中,保路同志会的会员不到10天就发展到10万人。四川同盟会会员龙鸣剑与王天杰等认为革命时机已到。他们邀请本地会党首领召开秘密会议,决定武装起义,建立“保路同志军”。
四川总督赵尔丰刚开始也倾向于支持地方势力闹一闹,向清廷多索要些好处。眼看事态发展有点失控,已经不是争路权的事了,而是有人在混水摸鱼组织造反。他就改变态度,下令把带头争路权的士绅代表给抓了起来。成都市民到总督府抗议要求放人,赵尔丰下令开枪,打死了三十多人,史称“成都血案”。革命党人当天就在长江中投入木板,在木板上涂上桐油防水,又在上边刻字,说赵尔丰计划在全川捕杀保路同志会成员,呼吁各地保路同志会火速组织武装自保。整个四川地区的“保路同志军”都被动员起来,向成都进发。
载沣接到成都被围的消息,才知道事态严重,宣布妥协,同意弥补川汉铁路公司三百万两银子的亏空收购。但为时已晚,革命党人已经掌握了保路运动的主导权,他们并不关心川汉铁路公司的亏空,唯一目标就是趁机推翻清政府。9月25日,同盟会员吴玉章、王天杰等在荣县宣布独立,这是革命党人第一次在县城建立革命政权。川东地区的群众也纷起响应,占领城口县城以及大足县城。四川的情况彻底失控。
清廷紧急将赵尔丰撤职,由川汉粤汉铁路督办大臣端方署理四川总督,并从武汉带领湖北两千新军入川,镇压革命。
[1]周育民,《晚清财政与社会变迁》,3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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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晓鹏博士,主要著作有《重述伟大中华史》(原名《从黄河文明到一带一路》)。本书全文在公众号“李晓鹏博士”连载。本书从中华文明的起源讲起,第一卷主讲明中期以前的中华帝国史,第二卷主讲明朝中后期和明朝灭亡的历史,第三卷主讲清朝中前期的历史,第四卷为近代史,全部内容在公众号都可以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