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的牺牲理论

吉.霍若剌多(1924-2012),出生于伊斯坦布尔,因为1944年在二战中调至贝鲁特服役,战争后完成了法国医学院的学业,1953年开始接受拉康的个人分析,后成为法国著名精神分析学家,受拉康早期和中期思想的影响,颇擅于精神病的精神分析治疗,长年担任圣安娜精神病院的主治医生。虽然精神分析协会多次分裂,仍然一直跟随拉康,直到建立弗洛伊德事业学院后,推行通过制度(la passe),对此不满而分裂出去,后成为法国精神分析协会主席。

《精神分析的五个轴线》

他除了受到拉康的影响,对符号界,能指,语言有所强调之外,也受到英国Bion思想的影响,形成划界的能指的理论来阐释精神病的临床现象与实践。

吉.霍若剌多对戏剧歌剧痴迷,《在文化中的一次尝试性的精神分析》中曾专门分析残酷戏剧的创始人:Artaud。

一、死冲动、牺牲与父亲的研究

下面,我们将简单介绍他在《牺牲:精神分析的地标》一书中一些内容。在该书中,霍若剌多展现了对人类活动,尤其是人类历史的兴趣,透过神话、宗教和政治的参照和研究,对弗洛伊德的原父的问题进行了一次全新的研究。霍若剌多透过一神教的牺牲神话,对于牺牲以及暴力、攻击性等维度加以剖析。

基督教的耶稣和伊斯兰教的亚伯拉罕牺牲形象,因而冲击着信徒,让他们可以对攻击性,罪恶感进行处理,对现世和来世的投资,也区分出信徒和非信徒,宗教与政治的复杂关系。

赞同弗洛伊德,霍若剌多认为这些人类之子的牺牲,乃是对弑父幻想的掩盖。作者因此,在第一章专论破坏与攻击性,死冲动为基础的破坏与杀戮,并不以性投资为目的,而是未纳入符号维度的冲动,它经由对父亲的杀戮而得以被约束,进而回到某种理想的投资,构成自恋的形象等等。牺牲因此就造就了这种理想形象,弑父引入的罪恶感正是对该约束最佳的表达,因此,主体可以从破坏回到内疚,进而使自毁,甚至自杀。

正是借此,第二章,作者引入的主题就是牺牲的功能:透过五个基本参考要素,霍若剌多给我们展现出所谓的牺牲神话所具备的基本结构:

带领者是核心的,他负责献祭,而且总是男性。他具有一定威望,这让他可以带领献祭仪式,而且以他提出的集体理想为代表。然而,这也让他把一个更高的位置保留出来:这就是父亲的位置——理想化的父亲——神,他是超验的。

下方是因此构成的信徒的位置。

然而,从信徒到超验,需要一个牺牲形象的代理,这是带领者献祭所具有的牺牲者:一种是左边的戴罪的牺牲者,他是少数人,凝聚了献祭群体,因而承担献祭所在群体的所有罪恶的投资,这是荣格意义上的国王,他透过自己的牺牲,让整个群体得以构成盟约,再度从罪恶感中走出,并且因其牺牲被提升为神的位置;仪式的牺牲者则是不同的,它是祭祀品,动物,(活人已经被废除了——大家可以在《《启示》:以玛雅之名》中找到相关的一些有趣的内容)。这种仪式的牺牲者则是和信徒们在一边,替代信徒的罪过,帮助他们获得解脱和精神升华。

这样,霍若剌多似乎以个人独有的方式展现弗洛伊德的父亲神话的理论与拉康的亲缘性——前者以阉割和俄狄浦斯情结来解释弑父;而拉康则直接从牺牲所建构的父亲的名义来理解神话,以及主体所处的家庭的星座。

这样,透过这种牺牲形象的理论,辐射到当代社会,犹太民族复苏时候的暴力,到今日的恐怖分子,都透过这种信仰群体的差异,到世俗的复仇,得以阐释。同样的牺牲结构,却因为不同信仰,而构成世俗矛盾,并且产生对他种信仰民族的摧毁,而在本信仰群体中获得牺牲的理想形象。死亡,因而是献祭的牺牲,是人类的边界,在边界中,牺牲的理想得以树立,最后,欲望在该理想的规约下得以建构,这就是阉割后主体的欲望法则。

没有比霍若剌多的图示对这个向度更具有当代性和足够的诠释力了。

二、牺牲与精神分析的临床

在该书的最后一章,我们从这种集体范式回到精神分析中的牺牲,它作为阉割的地标,如何发挥临床的功能。

外部社会本来建构的法则,对婴儿构成了规约,也构成了拒绝,这样生命之初的根本暴力被引入进来,这是拉康所谓的异化。客体关系因此引入了一系列的分裂(clivage)。在最初的母子关系中,孩子为了离开母亲的投射性认同,甚至会产生摧毁自己身体的幻想。进而,与母亲的分离引入父亲的向度,这样死亡冲动可以透过分离,去到阉割,这里理想化的问题联系着的正是牺牲:孩子本身的,以及母亲的。

本文作者认为,二者可以分别放置在上面的图示的不同位置:因为母亲引入父亲的牺牲形象指向了献祭与理想化的父亲,而孩子的从攻击性去到牺牲指向父仪式性的牺牲。理想自我和自我理想也在这种张力中形成,原始的冲动和攻击性得以规范,最终在对父亲的认同中建构了超我。牺牲的两极构成了临床:父亲之死与孩子之死。这首先让癔症患者构成某种受虐的姿态,今日抑郁症的临床并没有超越这一点;然而,对二者的拒绝回到了母亲:某种Green先生的死亡的母亲,这让对真实父亲的恨构成为对理想父亲的怨恨。强迫症的孩子透过杀掉父亲而占有母亲,认为自己是母亲的英雄。强迫症者戏剧化了这一切:自恋、竞争与攻击性、罪恶感和债务,充满了他的世界。

最后,霍若剌多认为,负性治疗反应正是因为分析者无法在分析家身上发现理想的投资,在进展顺利的情况下,失去牺牲的幻想结构,从而出现的一种退回到牺牲者,某种先知和救世主角色,发生的退行。分析家的欲望因此需要超越这点,以便让分析得以继续,死冲动最终可以抽离,排泄,进入到结构中;即从所谓的具有自恋形象特质的牺牲幻想走出,最终完成阉割。这也是本书的名字由来:牺牲,精神分析临床之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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