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经
女儿看上去很小,一小团,粉红的肉肉的,什么也不知道。有时看着她就想,以后这么好玩的一个小生物,就会变成一个会淘气会拌嘴的小学生,挺有趣。甚至担心她这么小又怎么能走上社会,我甚至时时担心她能不能长大。
不久,开始有点会笑了,只要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一下那粉嫩的白胖胖的小脸,就笑。不过,最擅长的还是哭,好像永远不乐意,永远吃不饱,永远不自在。因为那时的我就是一个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哪里会带孩子,现在回头想起来简直有些愧疚,也许她真的不自在不舒服吧。
片刻的安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她一点点大,可哭声非常的大,好像所有的营养全部在嗓子上。那时学校比较空旷,我就住在操场旁边一间半的破旧房子里,到处漏水透风。后面是操场,旁边是一个水塘。声音传播很远,只要女儿一哭,喉咙一放开,全学校都能听到她扯着嗓子的啼哭。有时半夜醒来,她的哭声就像撕裂的丝绸,有时也像一把剑,那种高频的声音直刺每个人的心脏,甚至惊动周围村子里的狗,他们也跟着叫起来,和女儿互相唱和。那声音和后来市场上卖的驱鼠器发出来的声音有些相似,刺耳、尖锐如裂帛。
我在极度的困顿和刚刚进入的迷迷糊糊状态中起来,抱起正在啼哭的女儿。她又使出所有力气嚎一会,渐渐地没有了锐气和力气,可怜的将头耷在我肩膀上,在轻轻地摇晃中,在我如呓语般的歌谣里,慢慢睡去。
然而,还是放不下来,直到她真正睡着,我才能慢慢地将她放下来。但不能立马放下,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在她不知不觉中,缓缓的几乎让她察觉不到在一点点的往下放,然后要脸贴着她的脸,让她始终感觉你在抱着她。因此脸必须始终贴着她的脸,再慢慢的放下去。当把她身体全部放在床上后,此时,还不能离开,脸要再贴一会,直到她安静下来,再拿开自己的脸。有时她有点察觉,我赶紧把脸或手靠又贴在她脸上或手上,让她觉得还在我怀里,肌肤的紧贴让宝宝有一种安全贴心和踏实。
此时,我睡意全无,再也不能入睡。只要女儿一点动静,赶紧用手或脸再一次贴在她脸上,否则,如果发现我不在,瞬间爆炸的哭声像杀猪一样又将全校惊醒,就像有人在掐她一样。
那时,经常停电,晚上又热,只要那台老旧的菊花牌电风扇一停,女儿就会立马大哭,那时空调还是想象中的事物。我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的扇着,一刻也不能停止。偶尔一停,哭声毫无间隙跟上来了,实现无缝对接。就像民族乐器中的锣鼓,锣当的一停,鼓咚的就要接上来。实在疲劳得不行,人已经睡着了,但那只拿着蒲扇的手还在机械地在空中挥舞。女儿只要一点动静,赶紧加大挥扇的力度,我就像一架机器人,在不知不觉中,本能地完全可以感受女儿的细微变化。
孩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点点成长。
工作上的事可以加班完成,家务活可以偷懒,然而,这个小东西却永远不会让人省心。稍微大一点,就是要不停的动,或自己爬,或出去遛哒,或吃或哭或笑,我和妻带孩子比上班辛苦多了。有时宁可加班晚点回去,也怕带孩子。
特别是在非常疲劳,倒下就能睡着的时候,她还在要和你玩耍,有时她还在玩的时候我就睡着了。一旦惊醒时,吓得魂不附体,几次女儿一个人就在只有半间房子的水泥地上乱爬乱抓。
那时, 没有玩具,没有娱乐,没有空调,没有可以玩耍的场所。只有一两28式的老式长征牌自行车,前面绑一个竹子编的儿童椅,带着女儿到回峰山、老鸦坝去玩,看鸟,玩水,捡石头。但那乐趣现在回头看看,似乎也不比现在的高档儿童娱乐场所逊色。
那时似乎没有多少产假,也不准带孩子,甚至不允许中途回去看望孩子。我们只得将孩子放在她外婆家,每天一大早就送去,放在她外婆手上,然后悄悄地溜走。下午下班,我们才骑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去接。这段时间,不知道她有没有时常想到我们,当我们去的时候,她兴奋的乱叫,那只小手在空中乱摇,身子几乎从外婆怀里挣脱得要掉下来。
每次回来的路上,坐在自行车前面大杠上的竹椅里,就要听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看到雾,我就说狼烟,看到星星,我就说神仙,看到灯光,我就说魔鬼的眼睛。我一路编一路讲,对于这么小孩子的好奇不能抹杀,但又实在编不出既要适合她的又那么多的故事。于是,“有一天”就成了每个故事的开端。到初中她还以为小时候看到的雾是狼烟。
从上学开始就困难重重,先是年龄不够,只好去村小学读复试班,这样辗转两所村小学,两个中心校。每次去接她,她站在校门口,满脸通红,焦急的盼着我或妻的到来。我们一出现,老远就往面前奔跑,背上的大书包一晃一晃的,像个大蜗牛。有时我手里会有一小袋“大王西瓜子”,一毛五一袋,她高兴的什么似的,拿过去,高兴的捧在手里,像一个珍贵的礼物,那是她最高兴的时刻。有时晚上把小食物放在她枕头边,天亮她就能一眼看到,我们故意诧异食物的来源,最后一致猜测并同意是神仙爷爷给的。
终于在四年级可以和同学结伴而行,蹦蹦跳跳的一起回来。有时候一个人回来,我下课之后经常在半路和她相逢。她沿着路牙满脸通红的走着,直到到了我面前,我喊她,她才抬头高兴的一颠一颠地跑过来。
无论多困难,日子总要过去,那些过去的终于过去,然而经历的那些过去,始终刻在记忆里,我和妻这样,女儿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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