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观程艳秋演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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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程艳秋出演明星，剧目为《武家坡》、《算粮》、《回龙阁》、《虹霓关》、《法门寺》、《赚文娟》、《青霜剑》，前二日为旧剧中之精粹，后二日乃本戏中之结晶。二月十六日浙江同乡曾假座福禄林开恳亲会聚餐，并包明星楼上全部款待来宾。愚以乡人资格列席。

十时许，《武家坡》上，贯大元之薛平贵，取法叔岩，大体不差。回窑时大段西皮，颇有警句。如“代战公主好威严，将我擒过马雕鞍”、“打开了半副白罗衫”等句均佳。艳秋之王宝钏，出场后慢板西皮，不蔓不枝，恰到好处。“手指西凉高声骂”之二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将剧中人心事曲曲传出，其妙处殆非一字一腔所能概括。进窑出窑，及照镜等身段，翩若惊鸿，法度井然。可以想见旧剧之精神，非率尔操觚者所能梦见。闻此类戏，均经王瑶卿氏口讲指画，耳提面授，宜其超群迈伦，出人一头也。

京剧《青霜剑》

申雪贞——程砚秋

《回龙阁》二六，“讲什么节孝两双全”一段，余最嗜之。是日虽在楼上最后排，而全神贯注，不肯放松其中如“魏左参”、“孽平男”句均佳。又“端端正正正正端端驾坐在金銮”句，八个叠字，唱法不同，字音不倒，“来来来随女儿我上金殿”句，恍如一叶轻舟，顺流而下，听者不觉神往。郭仲衡之后段薛平贵，奎派皇帽戏是其当行，惜无人注意也。

第二日之《虹霓关》。出场后传令道白，“夫人有令，将王伯党押上堂来”一句，便将全场观众精神奋起，“见此情”二六久已脍炙人口，无庸喋喍，不过其间高下疾徐，抑扬顿挫，咸具审美观念。与夫人调笑一场，身分切合，迥非俗伶无理取闹，狗血要采可比。《虹霓关》终场，台上忽跳加官，殆以紧接《法门寺》，不及易装之故。

侯喜瑞之刘瑾，久为观者所称，盖人之脑海中，均含有“好一个大胆的梅邬知县”、“悬挂高竿”，与夫沉雄痛愤，清晰圆转之京白，是日尤为卖力，博得彩声不少。曹二庚之小太监，口齿神情，不贪不厌，惟念状时气力稍单，不如王拴子一气贯注，精力弥满也。贯大元之梅邬县，大段西皮，清稳可听，词句也比他伶略多。

艳秋之宋巧娇，大佛殿之西皮转二六，新腔层出，细腻熨帖，并不张弩拔箭，使气矜才，听者自然入彀，盖其唱工已由绚烂渐趋平淡，愚意唱皮黄之第一要义为咬字，其次运气，二者备而腔调乃为余事。程之嗓，并非有余，善用气以补救，对于字音中，阴阳清浊，高下疾徐，抑扬顿挫，其支配变化，深思熟筹，大有心得，故能从容应付，游刃有余。由是观之，一艺之成，洵匪易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