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燕征
编辑 | 赵佳然
审校 | 罗琨
“其实理财并不难，你只差一个好导师、一门好课程”“每天15分钟，9元实战理财课，告别死工资”“只要一杯奶茶钱，学会'钱生钱’”……只要打开手机社交软件，类似的理财训练营广告铺天盖地。不少机构称，只要跟着资深专业导师学习理财，就能稳步实现“财务自由”。
近日，中新经纬（微信号：jwview）收到多名消费者对北京维创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北京维创企业）旗下十倍学堂、ibanker学堂的投诉，消费者称付费1元至9元人民币报名参加理财体验课程后，又购买了3000元-9000元不等的课程服务，结果发现存在报名无合同、承诺的直播课无法兑现、无法退费等问题，甚至还被“踢”出课程群，这是怎么回事？
付费8888元的会员被“踢”出课程群
“我是十倍学堂的金卡会员，报名不到48小时，因觉得后续课程效果不好，想让公司把8888元的报名费退给我，结果被管理员'踢’出了课程群。”湖北省鄂州市的何女士向中新经纬记者回忆道，去年9月18日晚，她在微信朋友圈内看到十倍学堂理财训练营1元体验课的广告，于是便付费参与了一周体验课程。
感觉体验效果不错后，9月25日，何女士用支付宝花呗8888元购买了理财进阶课程，第二天进课程群后，发现群内并没有专业的理财老师讲授理财知识和技巧，推荐的课程仅是2018年的录播课，于是当天向销售人员肖老师索要课程合同及发票，但对方并未提供；9月27日，何女士要求全额退费，被销售人员拒绝。次日，何女士再次提出全额退款要求，结果被管理员移出金卡私教群。
何女士表示，在付费后的几个月内，她不断向平台客服反映退费情况，但客服人员表示，金卡会员推销员于2020年11月4日才向公司申请退款，已过了全额退费的48小时期限，平台只能给予退款10%。不过，何女士表示，自从去年12月以来，推销员一直不回复她的信息，平台至今也没有退过一分钱。根据何女士发来的“147期81班理财训练十倍学堂”微信截图显示，金卡会员可享有永久看2个平台（十倍学堂、ibanke学堂）所有课程，社群终身指导、终身推荐优质低估值的基金、看直播课、助教老师一对一指导等7项权益。该课程群内，一位备注为ibanker肖老师还称授课老师崔勇“在长江商学院和马云是校友”“行业顶级投资人，主战二级市场”“有十几年的投资经历”。同样退费未果的还有北京的张女士。张女士表示，自己去年12月报名了ibanker的1元理财体验课，不久后付费7999元成为金卡永久会员。“没想到报名后，课程助教频繁更换，授课老师崔勇的直播课没上几次就停止了，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复制粘贴当日的基金股票一类的常规信息。3月3日，我希望平台退费，结果被管理员'踢’出课程群。现在，我希望平台能把课程费用退还一部分。”张女士还透露，崔勇的投资理念就是“买房”。“所谓的投资大咖直播课，实际上一直在吹捧投资房产，一定要买每个地方的学区房，升值空间很大等。”据张女士发来的主课表显示，课程内容包括基金课、股票课、财务报表分析课、房产投资课等100多种课程。另需注意的是，张女士提供的收费截图显示，收款方为慧财学堂，商品说明为“日用百货”。而何女士提供的收费截图显示，收款方为十倍学堂，商品说明为“商品”。中新经纬注意到，十倍学堂和ibanker学堂的官网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地址、电话及邮箱均一模一样。其公司主体均为北京维创企业管理有限公司。而慧财学堂没有官网页面，其微信公众号的账号主体也为北京维创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注册时间为2020年12月18日。也就是说，十倍学堂、ibanker学堂、慧财学堂其实是“一家人”。十倍学堂官网显示，平台已推出“海外房地产投资”“识破财务陷阱”“玩转信用卡，0首付买车买房”等12门课程，课程费用从1360元至11999元不等。而ibanker学堂官网则有107门课程，不仅包括“房地产金融”“科创板上市公司估值专题直播课”，甚至还有“Python语言及其应用介绍”“王者荣耀产业链金融”等课程，课程费用从49元至12999元不等。那么，理财训练营背后的北京维创企业到底是一家怎样的公司？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北京维创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15年10月16日，注册资本281.45万元，不过，并未有实缴出资额信息。另外，该公司参保人数34人，经营范围包括企业管理咨询、经济贸易咨询、教育咨询等，公司法人代表为张晋帆。天眼查APP股东信息穿透图披露，张晋帆是北京维创企业的董事长兼经理，同时也是该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持股70.05%；董事王萌和iBanker联合创始人田野分别为公司的第二及第三大股东，分别持股10.24%和7.71%。授课老师崔勇为公司董事，通过宁波梅山保税港区正念奇迹股权投资中心、宁波梅山保税港区凌芸志股权投资合伙企业等平台间接持股1.77%。需指出的是，上述所有股东认缴出资日期均在2027年5月。值得注意的是，成立五年来，北京维创企业已四次变更公司地址，2018年从北京市密云经济开发区搬到北京市朝阳区芍药居北里的一家写字楼，仅过一个多月又重新调整写字楼门牌号。2020年6月3日，该公司又将地址变更至北京市朝阳区望京诚盈中心的5号写字楼17层。那么，北京维创企业是否有理财教育培训资质？为何不提供合同？用户的退费问题该如何解决？中新经纬多次致电北京维创企业董事长张晋帆，均无人接听。3月11日，中新经纬就上述问题给北京维创企业发采访函，截至发稿，对方尚未有任何回复。12日上午11时，中新经纬前往该公司位于北京北五环的办公地址探访看到，门上有“10倍学堂”字样的办公空间依然在开门，不过，能容纳数百人的工位空空荡荡，大部分工位上没有电脑或其他办公用品。一份张贴在公司内部墙上的“到岗人数上限公示”单显示，公司办公面积740平方米，使用人数上限296人，今日复工140人，落款时间为2020年12月28日。中新经纬注意到，办公区域最西侧有一名自称是实习生的女生在工位上，最东侧有一名自称是正式员工的女士仍在办公。表明来意后，上述自称是正式员工的女士打了个电话。不久，中新经纬见到了一位自称是北京维创企业品牌营销部门工作人员的王女士。对于办公区为何很少看到员工？王女士解释称，公司主要是运营和销售人员在办公，授课老师不固定办公。此外，公司的工作时间是上午11时到下午7时，很多员工下午会来。“领导们不怎么来公司，我们一般微信联系。授课老师这些资源都是老板那边直接联系，我们下面的员工就是负责正常的运营工作。春节前公司有上百人的规模，年后有一些人员流动，现在每天还在上班的员工有40人左右。”针对部分学员要求退费的问题该如何解决，王女士表示，“领导们内部也在商讨一些解决办法，但目前还没有比较完善的解决措施。”她进一步介绍道，十倍学堂、ibanker学堂、慧财学堂都是公司旗下的小白理财课程品牌。目前，公司正处于产品升级阶段，所以之前的十倍学堂改成了慧财学堂，体系不一样，名称也不一样。在王女士看来，理财课程有一定的特殊性，不能跟实物买卖一样，不满意就退货。教育付费领域中，用户和平台的责任归属确实存在模糊的地方。“我们之前也推出了一些用户协议，但具体内容还需要等领导们来回答。”对于公司目前拥有多少学员？有多少学员计划退费、已付费的学员什么时候能正常上直播课？授课老师资质等问题，王女士对中新经纬表示，“需要请示领导，这些方面，我也不太清楚。”事实上，要求北京维创企业退费的理财课程学员达数百人。中新经纬在微信群“防骗大联盟-十倍学堂维权2群”看到，群内成员345人，据上述张女士介绍，维权1群人数已达500人上限。没有签订合同，理财课程退费问题该如何解决？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领对中新经纬表示，虽然消费者和理财培训平台没有签订书面协议，也没有相关发票，但凭借付费给公司账户的相关凭证，也可以证明消费者和公司之间存在合同关系。“消费者还需要举证证明被告存在虚假宣传或者存在其他违约行为，然后才可以据此要求解除合同，进而要求平台退款。”北京市炜衡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宇浩在接受中新经纬采访时表示，考虑此类案件具有单个案件标的小、案情相似等特点，从降低诉讼成本的角度，消费者可以考虑通过集体诉讼的方式进行维权。张宇浩指出，由于机构工作人员在向消费者推销课程时，存在部分核心承诺与实际服务不符的情况（“专业的理财老师一对一指导”等），构成了民事上的欺诈行为，消费者可援引《民法典》请求人民法院撤销案涉合同。另外，平台工作人员将消费者强制移除群聊，致使其无法继续学习，将导致消费者购买此类课程的合同目的落空进而构成根本违约，这一情形又同时满足了《民法典》中法定解除权的形式条件，消费者亦可请求人民法院解除合同。但需要注意的是，解除权和撤销权不可在同一案件中同时行使，因此应当根据个案的不同情况而具体决定。在张宇浩看来，随着A股、基金市场火热，公众理财的积极性也有所提高。不少消费者购买此类理财课程是为了通过学习掌握时下的金融投资知识，以获取更优的投资能力及投资收益。考虑到每位学员享受的服务时间不同，课程服务效果无法衡量，退款比例有待和平台协商。“建议消费者在购买此类课程前，通过企业在政府平台上公开的信息对企业的体量、营业范围及背景进行一个充分的了解后再行购买，以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张宇浩称。越来越多的普通人涌入股市或其他投资平台，这也催生了数千家理财培训教育机构。据中国证券登记结算官网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月末，新增投资者209.43万人，同比增长161.57%；中国股票投资者总数达1.8亿人，其中自然人投资者占比99.76%。也就是说，你身边每10人中就有1人在炒股。另据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发布的《国民财商教育白皮书（2021年）》显示，仅2019年，我国新增“理财教育”“理财培训”相关企业近2000家，较10年前增长了800%。由此，很多专家预测，财商教育将是一个达到百亿级规模的蓝海市场。天眼查相关负责人对中新经纬指出，截至3月8日，中国有近4700家企业状态为在业、存续、迁入、迁出的理财教育相关企业，超九成的企业为有限责任公司。另外，48%的企业注册资本在200万元以下，26.4%的企业在200元-500万元，25.6%的企业注册资本在1000万元以上。“从区域分布来看，山东省相关企业最多，占比超33%，其次为贵州、江苏、广东、安徽等地。自2014年起，中国理财教育相关企业呈稳步增长趋势，年度注册增速在10%以上，其中2019年相关企业注册量最多，2020年相关企业注册量有所下降，同比降33.6%。”天眼查相关负责人称。在庞大的理财教育市场需求催生下，近年来财商机构呈现“野蛮生长”态势，相关投诉案例也不断增多。去年12月29日，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督管理局通报的8家谨慎选择培训机构名单中，主打理财知识教育培训名义的北京维创企业、快财学堂占据2席。黑猫投诉平台显示，截至3月11日，针对北京维创企业的投诉帖有250条，启牛商学院投诉帖659条，微淼商学院投诉帖538条，长投学堂155条，投诉内容多集中在虚假宣传、诱导消费、无法联系到课程老师、推荐理财产品亏损严重、课程质量差等。导语图为北京维创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总部；付款截图、与北京维创企业工作人员聊天截图为受访人何女士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