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旷野丨散文/幸福来源于……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旷野：原名曹荃斓。1962年出生于山西省古交市屯村。1981年参加工作，就职于山西焦煤西山煤电集团公司古交物资公司。山西省作协会员，中国煤矿作协会员，西山煤电创作协会副秘书长。1998年开始创作，著有长篇小说《艰辛人生》、《孔明康的老宅》两部，共发表作品百余万字，部分作品获煤炭系统文学奖。
旷野
一件事情，我一做就做了几十年。可说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仅现在做，而且将来还做；不仅是心甘情愿地做，而且是乐此不疲地做。
有时我在想，倘若有那么一天，突然我不能够再做这件事了或者是没必要做这件事情了时，那时将会是什么样子？真的我不敢想。
也许有人会问，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情？那么就让我坦率地告诉你:刷洗卫生间的 “便池”。
便池,南方人称其为马桶；农村人称其为茅房；城里人称其为卫生间；公共场所的称其为公厕；便池是什么？——那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异物，——是人体生命里的地下通道，——是人人都不想去，却天天必须光顾若干次的地方，——是需要时争着、抢着捧在手里，不需要时摔在地上，遮眼嗤鼻、急速地逃之夭夭的魔地，——是你在朋友面前对“进口”（吃喝）的要求、质量、美好感觉时常大谈特谈、津津乐道时而与“进口”相对应的“出口”（拉撒）永远都不会提及的话题，——是你一时的委屈、伤心、悲愤冲进这里来躲藏、消遣、宣泄的最好去处，——是能使你在这里静静地思索一些别的事情、看一两页书或扒拉扒拉手机逛逛微信群，——是最能体现你、衡量你是一个高贵的人、健康的人、幸福的人的场所和标尺，——是你一睁眼就必然要到达的一处极为重要的人生景点 。
人可以三顿两顿不吃饭或者不穿品牌衣服；不看电视剧；切不可以没有它的存在。如果你不是常年从事野外作业的人，那么它的重要性，对通常人来说是尤其重要。特别是住在楼里的城里人。
然而，有关于是谁天天在掏粪坑、刷洗便池、清除垃圾、保持洁净卫生环境、提供优质服务的，却是人们永远都不值一提的一件猥琐小事。
我们家的便池，一天当中至少要刷洗两三次，甚至更多。但从来没有谁跟我争着、抢着、帮着干这件事。又脏、又累、又臭谁愿意干呢？谁都不愿意（包括我自己）。
说心里话，回想起在以往的那些岁月里，作为家庭主妇的我，肯定一点，自己跟世上所有人一样，绝非情愿。可是不情愿又能咋的。不论家里还是家外，现实生活当中不情愿干的事情多得很，但总归得有人干，谁来干？想一想还得自己来干。 因此心里时常充满恼火、幽怨、愤恨。每每刷洗一次都要把着卫生间的门冲家人大骂一通：“这是谁干得！……我不是保姆！更不是奴隶！……”常常发出这样、那样歇斯底里的抱怨声，以此而宣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和不满。
尽管如此，日子还是不断地在这一声声的抱怨中循序渐进。
从年轻干到老、从没有孩子干到现在儿孙满堂，从一处住所到另一个住所，我始终摆脱不掉刷洗便池的烦恼。直到有一次，一个突然的发现竟然彻底改变了我——扭转了我的心态。
话还得从儿子离开家到外求学时的那一次说起。
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一走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一次。在走之前他上了一趟卫生间。送他走后，我又习惯性地去刷洗卫生间的便池。当看到洁白的便池上残留有儿子两三滴晶莹剔透的黄色尿迹时，我突然被怔住了，迟迟不愿下手，凝视了许久许久……
还有一次，一个远道而来的高朋，当她走出卫生间时，惊诧地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家的卫生间可真干净。”作为一个女人，我想这是我一生得到最大、最美的赞礼，感到非常的欣慰。
其实生活赋予我们的种种幸福、快乐的美好感受和生命存在的真正意义和价值往往就深藏在这样卑微、猥琐的一些小事里。只是被我们忽略了。
有好多朋友都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你最感幸福的事儿是什么？
我说：刷便池。
她们头一扭，嘴一咧，“呛！胡说哩。”都不相信。我说：我这是真的。
首先因为我爱我家，因而必须给他们一个良好、舒适、洁净的环境，让他们时时感到家的温暖和舒适，其次作为一个女人，我认为这对自己应该最起码的要求。
一场大病之后，我愈发感到自己做这件事时，特有的那种深刻意思，以至养成了一个洁癖。有时甚至会情不自禁地惊叹一声：呵呀！我还能刷洗便池，还能为家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居然不是一个废物。
的确，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
每当看着家人围坐在一起，面对一顿好饭、一桌大餐，你敬我让、其乐融融、欢天喜地时，内心的那种喜悦、欢快、幸福的满足感简直无与伦比。
有时我在想，这兴许就是我的幸福、我的快乐——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和内容——丈夫、儿孙、至上亲朋……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使得家里充满生机，使生活变得更加和谐、美好、充实、有意；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我不会感到丝毫孤独、落寞和凄凉；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使得我内心时常满怀种种美好的希冀和信念……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不需要或者说没必要再为家人做这样一件事了时，那么我想我一定不是孤独一人，便是已经风烛残年、摇摇欲坠了。到那时别说是为社会做什么贡献，即使是想再去为亲人们做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恐怕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责任编辑：杨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