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吴润涛丨小说/在人房檐下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吴润涛：1947年出生，山西万荣人。曾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诗酒年华》。
吴润涛
哎呀，下班时间又过了！
夏兰急忙起身，快速收拾好摊在办公桌上的几本账簿，然后关好电脑，拿手包，出门，关门，摁电梯门，进电梯，出电梯，走出写字大楼。
然而，还是没能躲得开。老板张汉江的车正在楼前停着。她一出门，车窗玻璃便徐徐下落，张汉江的胳膊随即伸了出来，很绅士地向她招着手。既然躲不过，也就无需扭捏。夏兰大大方方从车前绕过，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张汉江没有急着起步，而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夏兰看。
夏兰虽然方寸未乱，却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右侧那颗朱红色的痣。好多人在夸她漂亮时，都说这颗痣长的地方好，形状颜色更是恰到好处，使得本来就夺人眼球的她，又增添了几分妩媚。难道是这颗痣，勾起了张汉江的非分之想？难怪张老板的秘书于扬，一直对自己神经兮兮的。尤其那双丹凤眼，在不经意间总射出一股股醋酸妒意。
不过，在夏兰的内心，对张汉江还蛮有好感的。觉得他就像一个强力磁场，周围聚集着许多崇拜者。他有魄力，也稳健，既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也把众多员工驾驭得服服帖帖，勤勤恳恳。在夏兰最困难的时候，是张汉江收留了她并委以财务总监的重任。虽然有张汉江的妻子、她的老同学郭敏的面子作铺垫，但最终是人家张汉江拍的板。张汉江在公司内外口碑极好，也不太花心。至于和于扬那小妮子的那点暧昧，在众多成功人士的行列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的。
夏兰迎着张汉江的目光灿烂一笑，脱口一句：“还不快走？”随即脸朝前方，神情庄重叙述起公司目前资金的运营情况，以及对今后资金投向的建议来。她本来对工作就特别认真，如今再加上对张汉江的好感和感恩的诸多情结，便越发地执着起来。这会儿话头一起，竟滔滔不绝，一发而不可收。不知什么时候，张汉江的手就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夏兰感觉到了，但没有急于挣脱。她不想让张汉江太难堪。直到叙述接近尾声，才自然地将手抽出，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文字材料递过去。
张汉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好你个工作狂！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都该放松放松才是。弦总绷得这么紧，会断的，我的总监大人！要不我们一起去简单地吃个饭好吗？吃罢饭，到音乐茶社去，你想怎么说，说多长时间都行！”
夏兰没急着回应，沉默了片刻才说：“好啊，我们早该请你们出来吃顿饭啦！你定地方，我这就给郭敏和我们那口子打电话。”说着就掏出手机准备拨号。张汉江连忙摆手制止说：“你真会顺杆爬！你们请客哪能就这么简单，等哪天我有了胃口，再好好地搓一顿，绝不能这样草率从事。我是轻饶不了你的！”张汉江尽管满脸挂着笑容，却咬牙切齿地发着狠，流露出些许悻悻然的不快。
路上华灯初上，车辆川流不息。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到张汉江的脸上，使他本来英俊睿智的面孔，变得支离破碎，恐怖狰狞。夏兰看不见自己的脸，想想可能也一样。便自嘲地生出一个丑陋的假设：“难道真的就是一对狗男女吗？不，绝对不是！”
夏兰转变了话题，问起了张汉江儿子彤彤的情况。一提起儿子，张汉江情绪骤然好转。话匣子一打开，竟像夏兰叙述资金运行和投向一样，滔滔不绝，一发而不可收。夏兰的心这才轻松下来。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像导航的高手一般，让张汉江一直滔滔不绝下去。
突然，夏兰惊叫道：“停车，停车！”车已经超过夏兰所住小区的大门口了。
车一停住，张汉江的神情立马变得怪怪的，但又随即大声笑道：“怎么不知不觉的，我们就越过了雷池，而且过了一大截，这可不止半步啊！”夏兰既不嗔怪，也不接茬，只浅浅一笑。笑的同时，已轻轻推开车门，跨了下来。关车门的时候，夏兰不失礼数地轻语道：“谢谢张总！”
夏兰朝小区走去。她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但她坚定地没有回头。
今天算平安过来了。明天呢？夏兰清醒意识到，张汉江如果一直这样的咄咄逼进，势必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小于扬一定会使性子，继续大发醋意；公司内部的舆论，也将一片哗然；郭敏迟早能觉察，总有一天要反目成仇；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傻瓜，难道能长期装糊涂不管不问吗？这样一来，自己将面临一条遍地荆棘、凶险迭起的石壁夹缝。还能够毫发无损安全通过吗？
想到这里，夏兰就感觉不寒而栗了。
更糟糕的是，心底不知怎么的，竟突然浮出一片堕落的涟漪。她似乎对张汉江的咄咄逼进，有一种本能的难以察觉的缓慢响应，也有一股虽不十分强烈但又有几分渴望的暗流涌动。
夏兰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也本能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但夏兰马上又神情坦然了，暗骂自己真没出息，干嘛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呢？张汉江毕竟是个好人，也是个上档次的成功人士，不会威逼霸道强人所难的。何况在人房檐下，总得有所担待。关键看自己，一定要守住底线。自己坚定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今天不就斗赢了吗！自己目前还不能丢掉这份谋生的工作，也不想失去这个发展的平台。只要能把握得好，前面的道路自然会变得很宽广。
哎呀，有办法了！只要能把郭敏动员出来上班，难题不就解决了吗？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
想到这里，夏兰浑身轻松，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