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鬼自白(随笔) / 李少明

嗜烟如命者,谓之烟鬼。一日三包烟,还不敢见有来客。

烟鬼烟抽得很凶,但火柴却用得省。前几年,烟鬼常在婆娘面前自夸,咱一天抽烟只用三根火柴。“牛都滚了,还寻牛铃。”婆娘挪揄着。

烟鬼在哪儿,哪儿就有烟灰、烟雾和烟屁股。烟鬼的屋子两个桌子上都有一次性水杯的烟灰缸,茶几上有玻璃的烟灰缸,床上也有半截烟盒做成的烟灰缸。烟鬼的屋子里,烟味很重,谈一会儿话,烟鬼在腾云吐雾中,非常好客的给你敬烟、端茶。如果你说你不抽烟,他会津津乐道:“烟是百草王,越抽命越长。”

烟鬼出门在外,烟火是必带在身上的,见熟人就发烟,这是最好的见面礼。谁发烟慢待了烟鬼他会记一辈子。一次,烟鬼在集市上碰到了大吝和小啬,烟鬼知道,大吝和小啬是三人以上不发烟的。虽然大吝和小啬同为一种人,但二人向来不服气,烟鬼记得二月初四他碰见大吝,他掏出烟,大吝掏出火,他们点燃烟后就圪蹴在街边说话,烟抽完了,大吝将手伸进口袋捏了半天,刚把烟抽出一半,只见对面走来了王五,于是,大吝用手将烟又压回去了,忙说,婆娘让我买菜籽呢,拿起草帽匆忙溜了。但今天,不知咋的可能是大吝想在小啬面前显大方,他很自得的掏出烟,这一次,却差点让烟鬼丢了人。当时的情景是:大吝刚把烟从烟盒中抽出,烟鬼就将手伸前去接烟,结果,大吝把抽出的烟在烟盒上弹了弹,发给了小啬,烟鬼显得很尴尬,但它反应也非常灵敏,灵机一动,自打圆场地说:“大吝,今天是初几,奥,初一,初二,初三,初四。”说着,将伸出去的手指依次收回。为此,烟鬼的“接烟”笑话流传了很长一段时间。

烟鬼说三岁时他就开始学抽烟,是爷爷用旱烟锅在门前的老槐树下教他抽的,爷爷说他好像是有抽烟天赋似的,只抽了几次他就学会从鼻孔里冒烟。烟鬼说他是世界上抽烟年龄最小的,凭此可申报世界迪尼斯记录。

上中学时他就和一帮“穷个儿”用旱烟卷成的“一头拧”抽,比看谁吐得烟圈多,为此,差点让学校开除了。

大学毕业后和朋友在你一根我一根的“给予”中越抽越上瘾,觉得叼着烟在人前体面。回家给乡邻们发发烟,乡邻们见了也高看一眼,分外热情。自己便在人情味中体验到了快乐。

后来,烟瘾越来越大了,晚上睡不着觉时,烟鬼说要抽半合烟。早晨,眼睛一睁,赶紧坐起来披上衣服先点上一支烟。早晨起来嘴又苦又臭又干涩,烟鬼说,一支烟抽完嘴就不苦了。烟鬼很少刷牙,槽牙全是黑的,但烟鬼说他牙从来没有疼过,说是把牙虫全给熏死了。

十年不见了,烟鬼的脸越发黑了,婆娘说是熏得,烟鬼瞪了婆娘一眼,烟还抽,说了半小时的话,他不停的咳嗽着,出气还有点喘,婆娘说他得了肺气肿,让医生拍了胸透,肺里像烧瓦窑一样黑。

再二年后相见,烟鬼不抽烟了,脸变白了,似乎有些胖,但眼泡胀着,出气有些艰难,说话时不停地喘,言谈中,烟鬼流露出对自己过去经历的懊悔,而今对烟也有新的说法。

烟鬼说,抽烟使人变得窝窝囊囊,抽烟已是落后的象征。在农村抽烟,还有市场,但市场也在不断萎缩。在城里,机关办公室,友人家属楼内抽烟是很不协调的事情。烟鬼戒烟就是在城里戒的。自己抽烟,却对子女要求严格,儿子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成绩优异,毕业分到了西安,在城里找了对象成了家,儿子很孝顺,三番五次叫父母到城里住上一个冬天,说乡下太冷。烟鬼开始不想离开农村的老窝,后来,儿子、媳妇多次打电话催,就只好前往,儿子知道父亲爱抽烟,专门买了一条“骄子”,父亲心里乐滋滋的。烟鬼一看房子那么白净,地板那么白亮,在儿媳面前不好意思抽,上班时间到了,儿子他们都上班了,烟鬼赶紧点着火抽烟,一会儿,客厅烟雾弥漫,烟鬼觉得真过瘾,不巧,这时,儿媳妇突然回来了,见此情景,虽然对烟鬼不好说什么,但脚下的高跟鞋震天响。烟鬼把烟掐灭,出门转去了。晚上烟鬼睡在床上,想抽烟却不敢抽,天还未明,烟鬼溜出门坐在楼梯道抽,这是个好地方,一连几天,烟鬼早早起来过烟瘾,但邻居们议论到儿子儿媳的耳朵里,吃饭时,儿子说“爸,今后抽烟不要坐楼道,就在咱的卫生间抽。”烟鬼想想自己真是丢人。戒!下决心戒!!果然戒住了。

烟鬼说,抽烟确实是一件连自己也很厌烦的事情,既花钱又伤身体,请大家最好能把烟戒了。当然戒烟很不容易。古人有“宁舍老婆娃,不舍纸烟把。”烟鬼说有这样一件事,他表哥68岁,在山上放牛时突然患上了脑溢血,家人把其送到地段医院治疗,得了消息,烟鬼骑车前去探望,表哥已不会说话,眼睛闭着,但手不时伸到被子外面做着弹烟灰的动作,由此可见,上瘾者,烟瘾之大也。

但无论如何,还是戒烟为好。

烟鬼戒烟很彻底,很成功,其秘诀是靠自己的意志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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