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之战:不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前204年的井陉之战曾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家喻户晓的成语,叫做背水一战。但也因为这个成语,使得这场战争的真相被很多人误解。一些人只知韩信置之死地而后生,却不知仅仅背水一战,恰恰是给敌人提供打歼灭战的绝佳机会,更是忽略了这场战役背后,楚汉赵三方之间错综复杂的较量。”
【一】
战役背景

汉二年三月(前205年7月),彭城之战爆发, 志得意满的刘邦被突如其来的项羽打的一败涂地,原来追随刘邦的诸侯,比如魏豹、陈馀等也纷纷背弃刘邦,支持项羽。

而此时,项羽并未追击刘邦,而是派偏师进攻成皋、荥阳,结果在京索之战中被击败,刘邦得以稳住阵脚。之后长达的半年的时间内,项羽并未对刘邦发动大规模进攻,双方进入相持阶段。

针对当前形势,刘邦的谋士张良提出了一套扭转乾坤的战略计划,即正面坚守、侧翼发展、敌后袭扰。而韩信则是负责战略计划中的“侧翼发展”环节。

韩信是当时与项羽齐名的超一流军事天才,他采取“先弱后强、由近及远”的战略方针,优先消灭了实力较弱、且距离较近的魏国和代国,随后于同年十月东进太行,拉开了井陉之战的序幕。

【二】
作战经过

井陉关被称为天下九大险关之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赵国大营与汉军列阵的绵蔓水之间又相隔一条险隘的山路,致使“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

对此,赵国名将李牧之孙广武君李左车制定了一套十分高明的作战计划。陈馀本人统领赵军主力固守大营,自己亲率三万骑兵从侧翼出击,迂回袭击汉军粮道,切断汉军的补给和退路,如此一来,汉军求战不得、后退无路,数日后必被歼灭。但是,陈馀拒绝了这个建议。

对于陈馀的水平,由于有了张耳的帮助,韩信可谓是了如指掌,再加上汉军在情报战方面的优势,韩信很快便准确得知了陈馀的作战意图。当然,后人往往以成败论英雄,笑话陈余腐儒,将其说的一钱不值。但事实上,陈馀作为一个久经战阵,且曾重创过张耳的老江湖,手上没两把刷子,也很难说得通。

陈余拒绝李左车的理由中有一句话非常值得考究,“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这句话绝对不可能是指韩信后面会有援兵,因为韩信势大,陈余肯定会坚守不出,韩信也无法攻破井陉。而且,韩信本就缺粮,在井陉口行动不便,兵力越多后勤压力越大,不用陈余出击,韩信也会自行溃散。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陈余只要坚守,韩信只有退军一条路可走。但是,陈余却选择了出击,其背后的原因,正是那句“后有大者”。

《史记靳翕列传》记载,“别之河内,击赵将贲郝军朝歌,破之,所将卒得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从攻安阳以东,至棘蒲,下七县。别攻破赵军,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从攻下邯郸。别下平阳,身斩守相,所将卒斩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邺。从攻朝歌、邯郸,及别击破赵军,降邯郸郡六县。”。列传中说的很明显,汉赵之间在河内陆区爆发激烈的争夺战,而且邯郸陷落,汉军直逼赵国都城襄国。而且靳翕是从攻,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从谁,根据靳翕是刘邦亲卫得身份,以及《史记》是以汉为尊,不难推断靳翕从的是刘邦。也就是说,刘邦亲自带兵,与韩信南北夹击赵国。而韩信破代,只是吸引赵国主力北上的偏师,随后刘邦便将曹参等主力调回荥阳,防守项羽即将到来的进攻,并趁赵国南部空虚,在此间隙灭赵。

此种形势下,陈余如果采用李左车之计,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即使韩信退去,还会卷土重来,赵国始终是两面作战。如果他坚守不战,刘邦就会从南面包抄过去。速战速决打掉韩信,再回击刘邦是唯一的选择。

说到这里有人会问,项羽在干什么?项羽为什么不支援陈余支援?根据《史记秦楚之际月表》载,项羽和龙且正在处理英布叛乱,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赵国的事,甚至无力对刘邦发动大规模进攻,靳翕还能在回援荥阳后击败楚军。

回到战场本身,陈馀虽然轻敌冒进,但是也不至于傻到一次性出动全部兵力去和汉军决战。陈馀的选择更像是去碰运气,胜了自然大好,败了大不了回营坚守。所以如何诱敌深入,成为了摆在韩信面前的一道难题。

当时,韩信能调动的兵力大约在4——5万左右,但为了吸引赵军出战,韩信只带了一万余人渡河。随后,韩信一面分出两千精锐骑兵,让他们每人手持一面汉军的红色战旗,由偏僻小路迂回到赵军大营侧翼的抱犊寨山潜伏下来;另一方面,他下令背水列阵,“置之死地而后生”,借此逼迫将士死战,为两千骑兵争取宝贵的时间。

随后,韩信亲率少量汉军主动到赵军营地挑战,陈馀见韩信兵少,不顾李左车的劝告,亲率赵军出营决战。韩信率军且战且退,即让赵军感觉胜券在握,又尽量保存自己的实力。最后,韩信退至绵蔓水,与岸边的背水部队会合。

陈馀见汉军背水列阵,以为胜券在握,所以不断从大营中抽调兵力,致使后方空虚。井陉道路狭窄,战场正面宽度小,赵军无法展开,发挥兵力优势,进行大规模集群冲击,而韩信利用周围高地列阵,看似背水实则背山,让赵军仰攻。经过一场场厮杀,赵军渐渐疲惫不堪,且兵力损失不小。

这个时候,陈馀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于是,他下令停止进攻,回营休整。可是,让陈馀傻眼的一幕发生了。此时,赵军的大营中竟已插满了汉军的旗帜。原来,韩信派出的两千骑兵乘着赵军大营空虚之际,偷袭了赵军的大后方,并故意将赵军的大旗全部砍倒,然后插满汉军旗帜,以此制造声势。

但依据陈余在战前的判断,韩信能战之兵不过数千,背水阵不过万人,大部队尚未过河,即使营垒被占,何至于如此慌乱?韩信可以利用狭窄的井陉口挡住他的进攻,他同样可以堵住韩信,分兵夺回营垒。

正如前文所说,韩信只是偏师,刘邦才是主力。当赵军看到营垒里的两千面大旗,很有可能以为是刘邦来了,于是军心动摇,四处逃散,甚至是自相践踏。汉军乘机两面夹击,赵军更加心惊胆战、混乱不堪,陈馀一怒之下,连杀数名逃兵,但仍不能制止赵军的溃败。最后,汉军追击至泜水,将残余的赵军全部消灭,并斩杀了陈馀,俘虏了赵王歇和李左车。但赵国并未灭亡,此后张耳和韩信,又在与项羽的干预之下,在赵地转战一年,才彻底将其平定。


参考资料
司马迁《史记·淮阴侯列传》、《史记·张耳陈余列传》、《史记·傅靳蒯成列传》、《史记·秦楚之际月表》、《史记·高祖本纪》、《史记·项羽本纪》、《史记·黥布列传》、《史记·曹相国世家》
武国卿《 中国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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