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于无声处：耳光（短篇小说）
耳 光
文/于无声处
赵海很兴奋，与他一起分配进局里的几个大学生中，他是第一个入党，又是第一个被列为后备干部培养对象。这不，拟提拔中层干部人员名单已在局域网页和局务公开栏公示了，他名列第四位。排名位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已通过考核，公示后如果没有什么疑异即可走马上任，将成为局里某个部门的领导。
双休日晚上，赵海邀请了几个特别要好的同事在市里一家有名的酒店庆贺一番。
“你小子干得不错，向你祝贺，干了这杯酒，明天给家里报个喜。”局党委秘书小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能给家里人说吗，我这事还没有正式下文呢。”赵海显得有些顾虑。
“除非公示期间有人反映你小子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就是定局。”有了秘书小郑这句话，赵海算是吃了定心丸。
“对，给家里报喜，让爸妈也跟着高兴高兴。”赵海小声自言自语道。
回到宿舍，同室的其他人逛夜市还没回来，赵海立马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将手机贴紧耳朵，小声地告诉爸妈自己被提拔的喜讯。
“小海啊，领导对你这样信任，你以后一定要加倍工作，要对得起领导对你的培养。”电话那头母亲慢条斯理地叮嘱着。
“还是让我给小海说。”赵海的父亲夺过手机。
“通过你的提升，说明领导对你还是认可和重视的，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在领导面前表现。对了，给你领导意思了没有？听爸爸的话没错，我还不知其中的奥妙吗？买一些……总之，一定要按照爸爸说的去做，争取进步更快一些；你是知道的，老爸原是企业的一个部门领导，是过来人，这方面爸还是比你有经验的……＂赵海爸爸扯着沙哑的声音喋喋不休地告诫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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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爸，这样恐怕不好吧？目前上面反腐倡廉抓得很紧，党员八项规定是红线，也是底线，哪一条都不能触碰的……＂
＂我还不知道这些吗？工作能力与方法的确是很重要的，但更要'懂’领导，学会琢磨领导。不能光埋头做事，还要会'抬头看天’，关键是要看怎么做，要讲究方式方法；他把墙头砌，我有跳墙法；你上星期天回来不是说你局长的……这不正是个难得好机会吗，啊——！既联络了感情，又贴近了关系，最主要的是……挂机后，我给你卡上打两万……一定要按照爸说的去做。＂
赵海回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第二天，赵海到超市买了购物卡、冬虫夏草，上品玉镯叫服务员包装好，再用不透明的袋子伪装一下，就只等“月上柳梢头”了。
晚饭后，赵海耐住性子在宿舍里看电视，觉得今晚电视节目没有精彩的，拿着遥控，他漫不经心地从这个频道换到那个频道。终于，同寝室的人都入睡了，他躬身从床底下拿出伪装好的礼品，又怕熟人看见，故意七绕八拐地钻了几个巷子，蹿了几个小区才来到局长住的那栋楼下。
赵海整了整衣服正准备上楼，听到二楼有人下楼的脚步声。＂这栋楼可是局里的干部宿舍楼，住的都是局里中层以上干部，如果被他们撞见了得有多尴尬啊。＂想到这里，赵海赶快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近乎小跑似的，想到这栋楼斜对面的巷道里躲避一下，刚走到楼与巷道中间，隐约看见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大包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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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局里的哪位领导，这一前一后的堵着，该不是……”赵海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暗自猜测，一边四下窥探，发现身旁有个垃圾桶，他急中生智，把东西往垃圾桶里一丢，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巷道里走去，与迎面来的人擦肩而过。
“唉，原来是个捡垃圾的，真是草木皆兵，自己吓唬自己。”赵海在心里自嘲道。
赵海在巷道的阴暗处伸长脖子向局宿舍楼这边张望，刚才下楼的那个人正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借着打火机的光亮，赵海认出是局里的冯主任，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是装垃圾的袋子。
“真是万幸！”赵海又暗暗为自己庆幸起来。隐约听到冯主任好像和捡垃圾的说了些什么，时间不长，捡垃圾的人就走了。冯主任把香烟吸完后，才转身上楼。又过了几分钟，赵海看了看四周已经安静下来，这才走过来去拿他的东西。
“明明是小包装的礼品盒怎么会变戏法似的变成硬梆梆、黑色大包装了呢？”赵海赶紧拿出手机，不敢打开＂电筒＂键，只借助手机键面光：包装倒是很精制的。赵海有点发懵，使劲地拍着后脑勺，觉得自己的脑袋在不断地膨胀。
“是刚才捡垃圾的把礼品当垃圾捡走了？＂四处寻找，哪有人影。难道是冯主任和我一样；不，是别人送冯主任的，见到有人来，就和我采取的同样方法，丢落在这里的？
赵海急得浑身是汗，在原地转了几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这可是事先与局长家属约好的，又不能不去，更不能空着手去，怎么办？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对面巷道出现一个人影晃动着身体向这边走了过来。
来不及再多想了，赵海索性麻利地抱上精制包装，转身直奔局长家。
公示后的中层管理人员都陆续上任了，赵海也在准备着办理交接手续，秘书小郑打来电话说局党委书记叫他到办公室去一下。
局党委书记告诉赵海：“公示期间有人举报你在思想和工作作风上有问题。当然，也不一定属实，我们正在调查核实中，根据干部任用条例及相关规定，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对你拟提拔财务部副主任一职只能暂缓，希望你……”
赵海头脑一片空白，两眼发黑，党委书记下面还说了些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两天后，赵海听到局里人在议论一件事：局长家属星期天到海鲜市场买菜，买回澳洲龙虾，根据检疫部门检测通报，局长家买的澳洲龙虾批次包装有新冠病毒。目前局长家人及所有与他家接触过的人都被隔离起来了。
赵海一阵心慌，脸色蜡黄，又像被人使劲抽打，脸颊火辣辣的，愈听愈觉得刺耳，愈听愈觉得难受，头脑好像要炸开，嗡嗡直响……
作者简介：陈道德，笔名，于无声处，系江苏省泗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