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爷爷”

“小徐爷爷”

小徐老早就说过自己生于1974年，或者1976年？我有点记不住了；好像是皖北人，靠近苏北、鲁南或者豫南？我也不大记得清了，又不好意思仔细求证。

十多年前刚来小区的时候，他踏着三轮车，逢人就笑呵呵地推销自己：“俺叫徐XX，以后咱家有报纸等废旧物品要扔的话叫我一声，扛东西上楼的活儿也顺手帮你们做了！”说完笑呵呵地递上名片。大名、手机号全在上面。那时的小徐，皮肤白皙，长得精干，就像个小伙子，一点也看不出已经三十出头了。

我们这个小区从当初奠基开挖到今天，还不到二十年的历史。记得2000年刚过，新居民陆续入住，周边的配套市场还未成熟，各种生活必需的消费都不方便，于是连同新房装修用的黄沙水泥石子一起，小区内居民购买柴米油盐酱醋茶等都被几个精明的小老板垄断了，就连装修废料垃圾的清运都有专门的民工把持进出口。有时居民自带垃圾到小区外，都会被人盘问。所以，小区居民对这些垄断者的做派深恶痛绝。

但是小徐是个例外。

小徐热情又勤快，随叫随到，他回收废报纸出价也不低，很快就被小区居民接纳了，“垄断”了小区内的废品回收，成了小区“常驻代表”，别的“踏儿哥”再也没有谁来收过一片废纸。这小徐就乘胜前进，悄悄顶替了年事已高的老刘头，接管了小区自行车库内电瓶车的充电收费工作。

第二年，小徐把老婆也接来了。夫妇两个就住在自行车库入口那个简易的木板房里安营扎寨。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等大件电器以及各色实用的家具一应俱全，都是他们在回收的旧货中淘的宝贝。小徐又用回收的电机改进了三轮车，做成了两辆电动三轮车，再也不需要费力地手拉脚踏了。夫妻俩你进我出，在周边几个小区游弋、渗透，旋即包下了闻皇庙一带的废旧物资回收的“大市场”。

“事业”做大了，小俩口几乎全年无休，很少见过他们说起要回老家过年的事，连着好几年的春节都是在小区自行车库的板房里过的。我们家春节一般不在杭州过，报箱钥匙就交给小徐，有他们负责收取，尽可以放心。有一回，我忍不住问小徐老家里还有谁？小徐说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在老家读高中，有他们跟着老人过年也热闹，自己不回去，趁着年轻有力气多挣点钱给他们花就行了。

后来，小徐的儿女在暑假的时候来了杭州，单看长相，女儿像爸，儿子像娘，但是话不多，不像小徐活络。再后来，儿女相继来杭州找了工作，大约就租住在附近。2016年春节之前半个月，小徐夫妻早早歇业，还贴了告示，带着儿女回老家过年去了。这两口子多少年不回家过年，一下子来这么大动静，小区里的人们都有点不适应，以为他们一去不回了。哪知道开年初三小两口就来了，大家纷纷打听缘由，竟是回去给儿子办婚事了！不久小徐的儿女陆续返杭，还随带了个高高大大的女孩子，不用说肯定是小徐家的新儿媳妇。徐家个子高挑的新妇显然在五口人中是最显眼的，大家不解，找小徐求答案：“徐老板，你家儿子闷声不响，啥时候骗来这么个大美女啊？”小徐笑笑：“不用骗，两个孩子打小就认识，是俺老婆娘家表弟老婆的侄女，算是亲上开亲吧。”有人就打趣：“是你们包办的吧？”小徐笑笑：“这年代，谁还敢包办？就俺家这条件，真要包办，也没底气啊。”众人又说笑开了：“这下好了。你家要改变人种了，下一代准是大高个儿！”这话说到小徐心坎上了，两眼笑眯了，只留一道缝。小徐老婆在一旁，也是一个劲地乐着。

小徐夫妇继续操持旧业：废品回收、充电管理。儿女还有儿媳妇只在周末才会过来聚一聚。小徐的儿媳妇手脚麻利，洗菜做饭，样样拿得起；比起城里女孩子，这样的儿媳妇既实在又实惠。因为这个新媳妇的到来，自行车库小徐夫妇俩的板房边，成了小区大妈们晚饭前后摆龙门的新去处。那是多么随性的一幅画面：儿媳妇在灶台边炒菜，女儿在水槽边洗衣服，儿子在板房里看电视，小徐老婆和婆婆妈妈们坐在高高低低的小竹椅上聊家长里短，光着膀子的小徐站在门口，看儿女们做事，听婆娘们聊天。

2016年春天一过，大家都发现小徐家的高个子儿媳妇肚子凸出了，徐家在杭的第三代将要到来了！身为七零后的小徐夫妇要当爷爷和奶奶啦！去年春夏之交的梅雨天又比较长，徐家大高个儿的大肚子儿媳妇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咱小区的自行车库的柱子间绕圈踱步，来来回回一圈又一圈。梅雨季一过，杭州的暑热天准时报到，年轻的大肚婆就没再出现。

九月十日，下班经过小徐住的板房，我问小徐老婆：“你家孙子该出生了吧？有多重啊？”小徐老婆高声回答：“生了，七斤七两！”果然是大块头一个！

那以后，家里报纸包装盒堆积如山，电话通知小徐来收，小徐往往会不好意思地连连告饶：“不行啦，我这个时候要带孙子啦！”所以，我们不再电话预约了，每次都会在楼下车库里看过，确定“小徐爷爷”不是在带孙子，才敢喊他手报纸和纸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