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猛潮州：梦里回乡，醒来离乡

人们都说潮州慢，慢到游城可以靠人力三轮车，慢到人们可以在路边悠悠冲茶聊天。可有时候，潮州的慢，也是无可奈何的慢。城小路窄，人们流动时，难免塞车。自行车、摩托车队伍庞大，一个红绿灯路口，要等上好一阵。人们吐槽着它，但又热爱着它。它像一个拥挤的网格，让大家在各自的格子里找到归属，得到安全感。

与每座旅行城市相似，人们“妖魔化”它，但也向往它。随着旅游业逐年发展，当地人的塑料普通话逐年进步，一口潮普流串在人群中，我与这座城市的距离若即若离。梦里常常是穿行在它的大街小巷，醒来之后，就远离它而独活着。

不知从何时起，潮州像成为一座不夜城。凌晨十二点从高铁站坐车回家，从高铁站出来，沿路塞车。到家将近一点，牛肉粿条店仍有七八顾客在用餐，街对面的肠粉店热气腾腾，一点多，五六年轻人到来，嚷嚷着点了粿条，两个还到对面超市买了饮料。这座小城里的人，不知从何时习惯了晚睡，习惯了在夜晚点着鱼生外卖。

我对这座城市又熟悉，又陌生。而正是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反倒让我更想记下对它的印象。纵使是刻板的，带有偏见的。

常常有人问，潮州有什么景点呢？记得小时候，几乎人人都会背潮州八景，即鳄渡秋风、西湖鱼筏、金山古松、北阁佛灯、韩祠橡木、湘桥春涨、凤凰时雨、龙湫宝塔，每一景有着不同的文化及景色。如今，旧八景逐渐湮没，更有了新八景的之说。可无论是新八景还是旧八景，潮州的“景”相对集中，要是想打卡踩点的话，不出一天就能游玩，以致人们游潮州时，总有一种，潮州并没有特别好玩的地方的感觉。

对于我们来说，游潮州，并不在于景点。我们喜欢的是，穿梭在潮州城里的大街小巷，在随处可见的老厝（老房子）前端详，在窄小的街道上听人们聊家常。上学时期，最喜欢就是每周末骑自行车去西湖，涵碧楼偶尔开放，公园广场练太极跳舞的爷爷奶奶特别多，西湖泛舟，两遍树木极多，玩累了出门有斋粥跟肠粉，吃饱了也能来一份芝麻糊，不出十元就能获得满满的快乐。

学生时代，晚间有一档节目，主持人都会念出那一句”民以食为天“，潮州人把这句话贯彻得透彻。在吃方面，从来不含糊过。食物种类众多，难以一物概括。

每个人来到潮州，都会发现这里的美食遍及，沿街的小吃店及饮食店，单单“粿”，就有粿条、粿条卷、膏粿、粿汁、草粿、菜头粿、芋粿、红粿……海鲜云云，生腌虾蟹血蛤，甜品如鸭母捻、翻沙番薯……种类众多，乃至吃撑了也无法一一尝遍。

在人生前二十年里，生活在潮州的那些时间里，平日里更多吃的是家常菜。一日三餐，都几乎在家里吃饭。偶尔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回家还要假装没用过餐，再饱餐一顿。在父母们的心中，外食等于垃圾食物，回家吃饭才是正经事。

家家户户，每到餐点，就会跟《请回答1988》中那般，各自回家吃饭。人们执着于食物的新鲜，能自己做饭则自己做饭，在外吃饭，那也是不得已的。而今，大家虽然改变了这种观念，但是“回家吃饭”“吃好点”还是最重要的。

随着潮汕火锅在全国乃至全世界满地开花，让大家错觉，潮州的特产就是牛肉火锅及牛肉丸。但本地人对牛肉火锅及牛肉丸并不狂热，冬天时节，买一两斤刚从屠宰场拉过来的新鲜牛肉回家打清汤火锅或者买上一些新鲜牛肉丸煮点汤。

如今的潮州人，也会三五下馆子入餐厅。这两年，随着财富中心的落成，大量的连锁饮食店入驻，大家也会偶尔带家人、约朋友外餐。可就如抖音上说的，潮州的平均工资2k ，鹅肉一斤45，牛肉一斤60，如果你稍不努力，拜老爷也没有用。物价水平的高涨，意味着，大家只能偶尔出外就餐，在家用餐仍是主流。所以当你问到一个地道的潮州人，哪里有好吃的推荐时，他只向你推荐肠粉、粿条、粿汁，那正常不过。

回家乡&到大城市，不可兼得

每次回家跟在家发展的朋友聊天，明显趋向于两极，一边是认为要发展，只能在“外面”，只要离开潮州，就能发展。一边则是大城市没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家里一个月几千工资。还有部分人认为，打工有什么好，再不济都要自己做个小老板。朋友中，女生大部分都是当教师或者公职人员，稳定工作成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男生则是“编入”阿里系，依靠淘宝、微店等平台做着买卖。前些年马桶、陶瓷生意兴隆，让部分人得到人生第一桶金。这两年随着平台玩法的改变，一些人失业，一些人在夹缝中找新的机会。

跟旧友见面聊天，无乎是房子、孩子、票子。大部分很快的过渡到人生的另一阶段，结婚生子。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大家拼的不再是车子、房子、票子，而是孩子的教育。朋友说，一朋友给孩子上学，原则就是越贵越好。大家见面说着孩子的教育费太贵了，另一方面又挤破头去上最贵的学校。

有朋友工作几年后仍飘忽不定，因为项目结束陷入困境，而不得不考虑要不要离开潮州；也有在广州的朋友回到老家一年后，用“逃离”两字离开了它；有朋友回到去，开了店铺，学着长辈那般应酬，用“人情”联结了一个网，网住了物质也网住了自己。有不甘心的，也有幸福快乐的。有朋友回到去结婚生子，生活无忧，偶有牢骚，可多半时候快乐。有朋友归乡扎根，习惯了它的节奏。

城市有城市的烦恼，家乡有家乡的忧虑，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各自的频道，不再问，你为何不离开，也不再问，你为何不回。

无处可寻，难得书店

每到一座城市，我会先搜索这座城市的书店。有人说过，如果要看一座城市的文化如何，就去看它书店的拥有率。潮州的书店并不多，除却新华书店等教辅书类的书店外，基本就只有时间轴能称得上书店。

今年过年重走牌坊街，想起很久以前，在牌坊街有一家书店。店里多是名著跟言情小说。记得高中时，我姐还曾在那家书店帮我买过一本《简爱》。除了这家书店外，在开元寺跟西湖旁边也各有一家书店，书基本十元一本。高中时最喜欢就是周末到这两家书店逛，每次都要买上一本，那时候也不懂盗版与否，但就是疯狂的购入。而今，开元寺的书店已关了，而西湖旁边的书店已变成文房四宝店。

都说每一个文艺青年都有一个梦，就是开一家书店，可书店在潮州，仍是一件很难以推动的事情，或者说，书店，在小城市，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喝茶，是一日三餐里的正经事

这几年，潮州的奶茶咖啡店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增加。从“乐宋堂”到“踢桃”，再到“英歌魂”，潮州的年轻人学着把潮州特产——茶，融入到奶茶咖啡中。当凤凰单丛融入到奶茶跟咖啡中，口味并无过多的改变，但是让茶这一个载体，传递着潮州的文化。

茶像是潮州人的血液，一个潮州人不喝茶，就像一个不合格的潮州人，这一点我是深刻体会到。每次回潮州，当长辈朋友把茶杯递到我面前时，我伸出手挡住说自己不喝茶时，常常会得到两个回答。一是，潮州人怎么可以不喝茶；二是在外时间久了，都成外省了。

茶，仍旧是大部分潮州人的一日三餐，而咖啡，也借着茶，逐渐被这里的人接受。明显能察觉到，这两年，潮州咖啡店的增加，一是茶饮店的增加，二是游客的增加。在前几年，想喝到一杯醇香的咖啡是一件难事。这种像凉茶的饮料并未能被大家所接受，大家更多喝的是雀巢速溶的咖啡，以致在很多年里，我们都以为咖啡就是如此。而今，老屋新建，咖啡店开在了老街深巷，年轻人们排着队打着卡，而外来的朋友们，也能喝到一杯好喝的咖啡。

何日君归乡

2015年时，电视台面向社会招聘，亲戚朋友都很热切地转发招聘信息给我。那时候，从未考虑留在家乡的我第一次动了心，可投给电视台的简历迟迟没有答复。当我准备回广州时，偶然打开备用手机，才发现电视台在半个月前就发给我面试的信息，心里又喜又慌。至今回想那场群面，仍会羞红脸，可它完结了我少年期间所有的理想。大学报读的新闻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电视台。2017年，回潮州创业，仓促收场。什么时候再回去呢？应该不是现在。

朋友说，潮州不是我的家乡了，我没有归处。而对于我来说，潮州，像风筝的一头，我在这个世界飘，累的那一天，我就降落。而风筝，只有飘着的时候，才是有意义的，而我，每一个离开家乡外飘的人，也是于此。家乡的意义不在于归去，而在于它不会离开。生猛潮州：梦里回乡，醒来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