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展览怎么搞得和菜市场一样？——田蕴章“每日一题”
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办展的人、参展的人都应该对此有所警惕...
本节图文来自田蕴章系列书法讲座《每日一题每日一字》第144集：“书家风格形成”与“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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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最近在这个书法界，好像非常强调这个展厅效应。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您，这个展厅效应是不是讲，一副作品在展厅当中的视觉效果呢？
田蕴章：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这是书法界的一个流行语，叫展厅效应。
主持人：对。
田蕴章：因为现在很多的书法界的一些个中青年书法爱好者，把自己的精神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展厅里头。所谓展厅，就是一个展览会租赁的这种大厅，这个展厅，书法展厅，非常之大，能容纳数百张作品，是这样的。
其实呢，我们看到那个展厅那么大，其实又说它很小，为什么呢？因为它这个大小是跟作品，从一个比例上的角度来谈的。如果这个大厅里边就挂十张作品，那么看出这个展厅就大了，比如说它五百米展厅，展览十张作品，那当然这个展厅非常之大。如果五百米的展厅，展览八百张作品，这展厅就小了。我们现在看的非常宽大的展厅，实际上看着很狭窄，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作品太多了。比如说一次展览，需要六百件，甚至到一千件的作品，你得多大的展厅能容纳开呢？于是就得租赁很大很大的展厅，但是我们所见到的书法展览会上，虽然是那么大的展厅，然而却显得非常地拥挤。
主持人：对。
田蕴章：我们见到的书法作品，就像我这手指头一样，栉次鳞比，排得非常紧，一张一张一张，就在我们眼睛的余光当中，本来看一张作品，余光可以同时能看到十张作品。
主持人：那不是为了更多的人欣赏到更多的书法作品吗？
田蕴章：问题是效果极为不佳。因为你眼睛看着一张作品，你的余光同时反映出另外一些作品，就干扰了你的集中性。
主持人：有道理。
田蕴章：所以这一点上，我赞成某些日本书家搞的那个个人书法展，他可能就拿出来二十张作品，就搞了一次展览会，然后他租赁了很多的展厅，大小不一的，这个屋里边，比如说有五十平米，他只挂两张作品，三张作品，让你在看这张作品的时候，你的余光当中，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作品，单一地欣赏这一张作品。那么你再走几步以后，再去看那张作品，或者你再换一间屋子，去看那张作品。那么这个感觉就高雅，如果你眼前这一看就是一片，你感觉没感觉就像到了菜市场一样？
主持人：反正有点眼睛用不过来的感觉。
田蕴章：目不暇接。
主持人：对。
田蕴章：而且又像到了超市一样，摆的就是各种的食品，让你真正目不暇接地看这个又想看那个，看这儿看那儿。那么这个书法作品也是一样，它如果太密集了以后，你的眼睛感觉就视觉上一种疲劳感。但是就是这样的话，就很多人强调，叫展厅效应，我们把这几个字写出来，大家也是比较熟知的，展厅效应。展厅效应，大家不要以为这个字是个简化字，过去草书就这么种写法。
就是他当进入这个展厅之后，就是很多作者希望什么呢？第一眼就能看到我的作品，怎么能让大家就在这么多的作品当中，眼睛注意力在我这张作品上，于是在这个问题上，就大作文章，他们叫做视觉的冲击力。
主持人：视觉冲击力。
田蕴章：视觉冲击力，视觉的冲击力。就在视觉上，要争夺观众的眼神，都让你来看我这张作品，看怎么奇特，怎么样能够吸引人的眼球。
主持人：是。
田蕴章：这就叫展厅效应。但是展厅有它的局限性。由于是作品太多，展厅相对地狭小，因此在展件的要求当中，必须是竖幅，你不能写横幅。你来个丈八的横幅，你这一个人就占了十个人的位置，或者八个人的位置，那么展厅得需要多大啊？那就租赁再大的展厅吧，也不可以，租赁再大的展厅的话，耗资巨大，谁来负担？
大家知道，搞展览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产业化了。我们现在不是在批评什么教育产业化，什么这个医疗产业化，批评这个东西，实际上现在书法展览也成产业化的东西了。因为搞展览的一方目的不在于挑选出多少精品，来推广书法的发展，目的已经不在这儿了，或者说重点不在这儿了，重点是看展览结果的效益。
比如说你参加一次展览，你要花几十块钱，就有一个入展费、评选费，你要参加这个，然后有的作品还不退稿，在多年来是不退稿，完了之后由这个主办单位还要卖掉，还处理掉。那么还有一些很多的这个被评奖的作品，还要高价地卖出等等，这个过去起码都有嘛，就是给你写来的这个通知上就写着，概不退稿嘛。
然后租赁展因为他需要花钱，这个展厅可能是需要三两万块钱，才能租下来。如果你大家都写横幅的话，你来个手卷，我来四条屏，他来个八条屏，甚至来个十二条屏，这样撒开了展，这展厅得多大啊？那么最后有些人公开就说了，你们参展的是为了名，我办展览是为了利，你是要出名我是要挣钱。因此这些展件到了之后，比如说几万件作品，那么他的收益至少是几百万，甚至是更多。于是拉赞助等等，他要花这部分钱，最后的经济核算，这一次展览挣了一百万，或挣了二百万，这个效益主要在这儿。你参展呢，你参展的主要目的很明显。
主持人：让大家认识你。
田蕴章：对了，你从此出名，获奖入展，出集子等等。包括出集子也是一样，你弄成这么长的横幅，他出集子有困难，你一个人要占多少，占多长多宽的面积啊？是吧，占的页码太大，因此他也不能接受。所以作品在展厅当中，基本上都是竖条的，只能向长处发展，不能向宽处发展，所以这就是作品受的那个局限性。于是现在的作品是越来越长，比如说有一尺半宽，他弄成八尺长，所以这张大作品，挂在，最长的最宽的一般都不能让你超过三尺，因为三六尺的整张宣纸就占的地方很大了。所以他就往长处发展，这一长处发展，往往它一个展厅当中，就是顶天立地。
主持人：一面墙。
田蕴章：八尺的一丈的，可是现在有个，有的书展要求就是尽量地短一点，太长的话，视觉也感到疲劳。大家在一个展厅当中，都争先抢这个观众的眼球，能够在这方面过多地强调的时候，你看书风就出了问题。他就出了一种争奇斗怪，因为你规规矩矩写一点字的话，肯定大家就不注意看，就写得字要大，写得斜，写得非常的嚣张。过去的含蓄美，隽永、清秀、雅丽的这一派书风，大大被压制了。
而且书法的形式单一化，由于单一化，所以大家就想多搞一些形式，于是搞成了什么，这一个竖条当中，裁为四段，一二三四这样写，或者有的就是在一个长条当中，弄成一个圆光的两个圆光的三个圆光的，搞这种，实际这些东西跟生活都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你讲的这个问题，我是说的由于展厅效应，受到一种局限性，所以它严重地脱离生活的需要。大家知道我们的书法作品，主要是为了生活服务的，为大众服务的。如果单是展厅里边，能有多大受众面？
你想想，往往的展厅就是这样，一个展览开始，上午一个开幕式，中午大家在一起聚餐一次，到下午就人数极少极少。上午可能就是堆满了展厅，领导也参加，新闻媒体出现，参展人也都到了，主办单位、协办单位都到那里，乱乱哄哄的。到了下午，吃过饭了，人一走展厅里面清清冷冷。也许就是说，还有十个人八个人在看。有的那个展厅，就是一个上午的轰动效应，到了后来的三两天当中，或者是五六天当中，门可罗雀，人数极少极少。但是大家，就是群众的想法，更希望书法作品挂在他们家里边。
主持人：对，是的。
田蕴章：挂在家里，自己在那儿欣赏，是吧？可是这些展件可千万不能挂在家里。
主持人：为什么呢？放在家里多大气啊。
田蕴章：你想，现在的住房高不过三米，给你来一个一丈长的这样的作品，挂在你家里，挂得开吗？
主持人：挂不开。
田蕴章：不说装裱，光这净芯就挂不开。就说没有一丈，八尺，八尺的话，加了绫子之后，挂在家里边，顶天立地。大家知道我们看一张作品的时候，视觉最舒服的时候，稍稍地向上仰视一点，在这个角度看着最舒服。太高了之后，这么仰着头看的时候，就感觉到很疲劳。但如果往下看这个作品，这么看，那感觉非常不舒服。
主持人：也不舒服。
田蕴章：所以但是呢，由于展厅当中为了表现自己的作品，谁也不会，人家都写八尺的，写一丈的，或者你写个一尺的挂在那里，他找得着你吗？所以大家比，谁的大，谁的邪乎，怎么谁的怪，最吸引人眼球这东西，搞这些东西。
在家里边挂着呢，我说得有一点就是这个开玩笑的话，那小孩见了能吓哭了，一看这么邪乎的东西，挂在屋里边之后，这是什么呀？这不可能行。
家里边现在一般住房都比较矮，更适合横幅。而且家里边还有个什么特点呢？就是说用个镜框镶起来，这是现代对于书法这方面，包括绘画，这种新的形式。当然古代也有镜框，但是少得多，都是临边大裱，裱成轴挂在屋里边。但是古代房子一是高，再一个都是根据建筑物来决定这张作品的大小。那么在家里边要挂一个一丈八尺的，这个竖幅的，古代也没有。如果用这长卷或者叫手卷，那些东西，那就是留存好了，来人的时候打开看一看，平时就要卷叠起来了，是不是？包括册页，也是那样的。
所以展厅是有它的局限性的，即使有些搞了某一些册页等等，仍然是大家都希望悬挂起来，进门就能看得清楚。
所以展厅呢，它受这种局限，脱离生活的要求，而且受众面极其小。因此我建议书法家们，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为人民服务这方面上。比如说你看看在任何一种场合当中，我们的书法都是有玄词妙影在那里出现。比如说一个山林里边的很多碑石，到一个桥梁这儿，桥上，有书法的作品表示。这个牌匾，那么多的商家的、企业家的一些个企业当中的这些牌匾，都是很多很多。包括我们的书法作品，在家里边摆放的扇面、斗方，这个什么什么琴挑，包括横幅，四条屏、八条屏，根据你们家的住房情况，在不断地调整。
为生活服务，为大众服务，这是我们书法的主要落脚点。
展厅是临时的这么一点地方。但是因为这种很多大型书展，特别是官方，有权威性的办的书展，直接跟你的名利有关系。你与生活当中的一些东西，有关的东西，与你前途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而你要强调这个展厅效应，是直接关乎到你入选获奖。有的小的地方有一个人入选之后，成为什么会员，就像出了一个状元一样，随之住房、工资各方面的待遇，都得到调整，职称问题等等都解决。
所以这些东西就把很多人拉到了过去那种旧的科场，那个科考制度当中来，就形成这种关系。而这些东西里边藏污纳垢，有很多很多的阴暗面，我们不得不警惕起来。
因此我们说的展厅效应当中，今天过多地强调这个东西，已形成一个书法界的弊端。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办展的人、参展的人都应该对此有所警惕。
【未完待续，接下来讲解“书”字楷行草技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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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视频
文字编辑/彭澎
动图制作/大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