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赖特诗选:新超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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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詹姆斯·赖特,美国诗人,“新超现实主义”(“深度意象派”)主将之一,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与罗伯特·勃莱等人一起创办诗刊《五十年代》,成为美国当代诗歌运动的重镇;处女诗集《绿墙》被W·H·奥登列入“耶鲁青年诗人丛书”并于1957年出版;1963年出版的诗集《树枝不能被折断》是美国二战后最有影响力的诗集之一;《诗歌集》于1972年获得普利策诗歌奖。赖特自认为受中国诗人王维的影响较深。
李晖译:
我试图再一次唤醒并迎接这世界
一棵松树上,
离我的窗台几米远处,
一只鲜艳的蓝色松鸡反复地、上下跳跃
在一根树枝上。
我笑了,当我看见他彻底沉浸于
自己的快乐;因为他和我一样知道
那树枝不会折断。
春之意象
两个运动员
在风之大教堂
舞蹈。
一只蝴蝶点亮在
你青色声音的树枝上。
幼小的羚羊
在月的灰烬里
睡熟了。
春之魅力两种
1.
现在是冬末。
数年前,
我穿过一阵春风,
弯腰的绿色小麦
在特隆赫姆附近的一片田野。
2.
黑雪,
像一种奇怪的海洋生物,
缩回进自己的身体,
将草归还给大地。
十一月底的原野
今天,我独自一人走在一处荒地,
冬天已经到来。
一个篱笆桩附近,两只松鼠
正协力将一根树枝
拖向某个藏身之处,肯定在那些
白蜡树后面的什么地方。
他们仍然活跃,总该要储存橡子
以抵缷寒冬。他们柔弱的
爪子打劫玉米秆之间的几个水槽
趁月亮没看着的时候。
现在土地已冻硬,
我的鞋底该修理了。
我没有任何事情要祈求,
除了这些词语。
我希望它们是
绿草。
秋天开始于俄亥俄州马廷斯费里
在施里夫高中的足球体育场,
我想起提尔顿斯维尔搂着长啤酒瓶的波兰人,
本伍德的鼓风炉前黑人们的灰色面孔,
以及威尔林钢厂得了疝气的守夜人——
做着英雄的梦。
所有那些骄傲的父亲对回家都感到难为情。
他们的女人们咕咕叫得像饥饿的小母鸡,
为爱渴求着。
于是,
到十月初,
他们的儿子们变得漂亮得要命,
极其快速地冲撞彼此的身体。
又到乡间
白房子静悄悄的。
朋友们还不知道我到来。
田野边光秃秃的树上,一只啄木鸟
啄了一下,之后是很长时间的寂静。
我兀自站立,天已近傍晚。
这时我转过脸背对太阳,
一匹马在我长长的影子里吃草。
恩赐
在通往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的公路边上,
暮色轻柔地在草地上向前跳跃。
两匹印第安小马温和的
眼睛,变得模糊。
他们愉快地从柳树下出来
欢迎我和我的朋友。
我们跨过铁丝蒺藜走进牧场,
他们整天都在那里吃草,孤独。
小马紧张地晃动着,简直高兴得不得了,
因为我们到来。
他们害羞地弯下脖子像湿润的天鹅。他们彼此相爱。
没有什么孤独像他们那样。
又到家了,
黑暗中他们开始响亮地咀嚼春天里新生的草丛。
我想用胳膊抱住纤瘦一点的那匹,
因为她朝我走过来
用嘴摩蹭我的左手。
她的毛色黑白,
鬃毛散落在前额上,
轻柔的风触动我去抚摸她的长耳朵
它们纤柔得像女孩手腕上的肌肤。
倏然间我觉得
假如我走出我的身体,我将破茧
而盛开。
一缕空气
当爱消失,我走出
这人类的城市,
只为一缕轻松的空气。
越过一个树间的空隙,
越过那些老人们
卑微的生命,越过女孩:
高高的星星守着它们的宁静。
徒然地寻找位置,
我转身,像泥土,离去。
一只猫头鹰的翅膀盘旋,荒凉
在月亮的雪山之上。
对西弗吉尼亚惠灵最老的妓院已停业传言的回应
我将独自悲伤,
那时我一个人闲逛,几年前,沿着
俄亥俄河畔。
我隐没在流浪者丛林的野草
从主排水管处往上走,
一边沉思,眺望着。
我看见,河边一带,
醋厂附近的
二十三街和沃特街,
傍晚很早就开了门。
招摇着手提包的女人们
沿长长的大街蜂拥到河边
或河上。
我不知道她们能怎样
淹没于每个夜晚,
黎明前几点钟爬上另一边河岸,
晾干她们的翅膀?
因为西弗吉尼亚惠灵那条河,
只有两条岸:
一条在地狱,另一条
在俄亥俄州布里奇波特①。
而且没有人会犯自杀罪,只是
去寻求死亡之外的
俄亥俄州布里奇波特。
译注:
①布里奇波特(Bridgeport)是康狄涅格州的第一大城市。
自俄亥俄中部一辆巴士窗户,一场雷阵雨之前
装满粗饲料的牛槽堆放在一起
北方的云团就要来了。
风在白杨树之间踮起了脚。
银色的槭树叶眯起眼
看向地面。
一位老农,他绯红的脸颊
带着威士忌的歉意,摇摇摆摆到谷仓门
从苜蓿地里召唤他的上百头
霍斯坦黑白奶牛。
今天我如此开心,所以写下这首诗
当那只圆滚滚的松鼠蹦蹦跳跳
窜过玉米穗仓库的屋顶,
月亮突然间从黑暗中站起来,
我意识到死是不可能了。
时间的每一刻都是一座山。
一只鹰在天堂的橡树间庆贺,
欢呼:
这就是我想要的。
暮色
谷仓后面蓄水池的石头
浸泡在石灰水中。
我祖母的脸是一枚小小的枫叶
被压进一个秘密的盒子。
蝗虫向下爬进我童年时代的
暗绿色裂缝。插销在树间轻声作响。你的头发灰白。
城市的乔木枯萎。
远处,购物中心空荡而变暗。
一个红色炼钢厂的影子。
俄亥俄,一个冬日
精明,防备,而老练的动物
柏拉图和基督拒绝给你们坟墓。
而独自睡了多年的人,将过早地
把脸独自转向那面共同的墙壁。
在土拨鼠跟十字架之间,一个人
整个下午,我都用来哀悼。
我太冷了,没法对漂在你脸上的
草根和星星之雪发出抗议。
在俄亥俄
缚在双轮马车上的白色母马
温和地慢跑
在七叶树湖附近
已拆除的集市周围。
一个水源处的沙岩石块
使深绿色的苔藓透出凉意。
太阳飘落,一枚小小的金黄色柠檬
溶化在水中。
我倾斜在一只喇蛄的嘴巴边上,出神。
闹鬼房子的地窖像古代城市,
陷落在一大堆苹果后面。
一个寡妇在门廊前缩拢着嘴唇
低语。
雨
这是万物之沉陷。
闪光灯掠过黑暗的树木,
女孩们跪地,
一只猫头鹰的眼皮落下。
我双手悲伤的骨头掉入一个
怪石磊磊的深谷。
从一家商业中心逃离的祈祷
我丢下那些杂志的愚昧。
我想在一棵树底下躺下来。
这才是唯一要务,不是死亡。
这是永久不变的
小风的幸福。
突然,
一只野鸡拍动翅膀,我转过身
只见他消失在道路
潮湿的边缘。
致傍晚的星:明尼苏达中部
在小镇边缘的水塔下面
一只巨大的艾尔谷犬琢磨着草地远处
一条长长的小溪。
几英里外,一整片果园静静地
升入黑暗。
天空中出现一点光亮,
大草原上的一盏灯。
身体之美丽白昼,你的手携带贝壳。
在这辽阔的平原西部,
动物比我们更狂野,
从昏暗的绿色山岗上下来。
此刻它们能看见你,知道
这敞开的草地没有危险。
牛奶草
那时我站在这,在露天里,茫然失神,
我肯定俯视了好长时间
那成排的谷物,草地远处,
那小小的房屋,
白墙,缓缓走向谷仓的动物。
现在我低下头。一切都变了。
凡我曾失去、我为之哭泣的
成为一件原始的、温和的事物,那小小黑色的眼睛
在隐秘中爱着我。
它就在这。在我手的触碰间,
空气中充满微妙的生物
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时我怕死
有一次
我害怕会死在
一片干枯的野草地里。
但现在,
我整天走在潮湿的田野间,
努力地保持平静,倾听
昆虫们不厌其烦的响动。
或许它们正在品尝那慢慢凝聚
在空蜗牛壳
和大地上秘密的麻雀羽毛栖落处的新鲜露水。
试着祈祷
这一次,我抛开了我的身体,任它
在黑暗的荆棘里哭泣。
这世上
仍然有美好的事物。
此刻是黄昏。
此刻是女人们触摸烤面包片的手指
间美好的黑夜。
一棵树的灵魂开始晃动。
我触摸树叶。
我闭上眼睛,想到水。
回家的路上的河流
巨大的桥墩阴影下面
霍比·约翰逊淹死于一个吸孔。
我甚至不记得
他面目全非的模样。
我的窗外,此时,明尼阿波利斯
沉溺,黑暗。
天黑了。
我没有生活。
所有这一切还剩下什么?
盲目的流浪汉出售美国国旗
和劣质的爱国主义诗歌。
星期六晚上永远在下雨,
妓院,矿渣场和河流
之间,朝家的方向。
耶稣基督啊,捷克斯洛伐克人
又喝醉了,正爬下
砂石粗糙的
墓地墙。
厄土译:
《夏日早晨,坐在一座小景观别墅里》
十多英里,南达科塔。
当无人经行时,
那儿的道路会莫名地忧郁。
又是个散步的夜晚,我或已变成了
一匹马,一匹忧郁的马,沿着道路
孤独地,舞蹈。
走了这么远。将及正午。但我从不在意时间:
一切都结束了。
这仍是明尼苏达。
枯萎的秸秆间,一只乌鸦
饥饿的影子跃向它的死亡。
至少,这儿还有绿色,
尽管,在我的身体和老树之间
一只凶猛的黄蜂正奋力扯拉丝网。
但它仍旧无法闯入。
此刻,一切宁静如斯,我听到那匹马
在清理它的鼻孔。
它缓缓走出我身后的那片绿色。
耐心又深情,它越过我的双肩
阅读我写下的文字。
昨夜,我逗留在黑暗的边缘,
与绿色的露水共眠,孤独地。
我经历了漫长的路途,让自己的影子
臣服于一匹马的影子。
《通向墓园的三步》
当我第一次去那里,
春天,傍晚
长长的空心荆棘
横躺在蝗虫身底,
我的脚边,
毛茛、八角莲
在风吹倒花梗之前
便伏下它们的四肢。
夏日来临,哦,草地上
有许多的少女,
男孩们蓬乱的头发
依偎在双膝上,
当郊游的人离去,
一天也随之结束。
当我再次去往那里,
和父亲散步,
握着他的双手,
毛茛、八角莲
和我的手掌下,
握住的阳光,
我看着他离开,
在两棵树之间;
当草地变得空旷
便是一年的终了,
黑暗来临,
长长的空心荆棘
刺伤裸露的阴影,
草束和叶片。
哦,如今,当我去往那里
毛茛,八角莲
模糊了灰色的池塘;
在宁静的水边,
田鼠踮起脚尖,
听空气吹响
长长的空心荆棘。
我屈身俯向荆棘
但那儿并无吹息之物,
一天随之结束。
田鼠晃动,
像草,消失。
一位瘦削的老妪,
在岩石上擦洗,
在两棵树之间。
《恩赐》
才离开去往明尼苏达罗切斯特的高速路,
暮光轻柔地跃动,在草地上前行。
那两匹印第安马驹的眼睛
变得乌黑而友善。
它们欢快地步出柳林,
欢迎我和我的朋友。
我们跨过铁刺网,走进牧场。
它们整日在这里吃草,孤独。
它们紧张地摇晃,喜悦难以自抑
因为我们的来临。
它们害羞地垂下头像湿漉漉的天鹅。它们彼此相爱。
它们的孤独无可比拟。
再次回到家时,
它们开始在黑暗里咀嚼春天新生的草木丛。
我想把那匹瘦小的马驹揽进怀里,
因为她走向我,
轻蹭我的左手。
她的毛色黑白相间,
鬃毛散披在前额,
微风催动我去抚摸她长长的耳朵,
它们纤柔如少女手腕的肌肤。
我蓦然意识到
如果我走出自己的身体,我也会破蕊
盛开。
《我祖母的鬼魂》
她掠过泛黄的水面犹如一只飞蛾,
她曳动的双脚划过浅浅的溪流;
她看到了那些浆果,停下,摘尝它们
那儿,一只小蜘蛛在清理它纤细的牙齿。
她在空中发着光,飘飞在小径的上方,
优雅地躲避树叶和潮气,
就像某个年轻的妻子,握着微弱的灯光
寻找走失的孩子,或者月亮,或者二者。
甚至,在她抵达那座空屋之前,
她拍动双翼都如此轻柔,玫瑰,
追随一只蜜蜂,那儿苹果花吹动如雪,
于是,她忘了为何要去向那里,
如许繁盛的花朵和绿光,以致无暇去想
她匆忙地来到大地上,滑落。
《一个关于葬礼的梦》
我什么都没留下
除了右脚
和左肩。
它们横陈惨白如一团蛛丝
飘浮在通往因风而褪色、倾斜的黑色建筑的
雪地里。
我在那个梦里,幻想着。
一队老妇人
在我上方轻柔地歌唱,
如宁静水边微弱的蚊子。
因而我在自己的廊道里等待着。
我倾听着大海
来召唤我。
我知道,外面的某个地方,那匹马
正负鞍伫立,吃着草,
等待着我。
《雷阵雨前,在俄亥俄中部透过巴士车窗》
北边起云前,
装满粗饲料的食槽挤在一处。
风在杨树间踮起脚尖。
银槭树叶斜视着
大地。
一位老农,绯红的脸
挂满威士忌的歉意,他摇晃着回到谷仓门前
往苜蓿田里呼唤
一百头黑白花的荷兰奶牛。
《我试图再次唤醒并迎接这个世界》
离我窗台不远处的
一棵松树上,
一只明艳的蓝松鸦在树枝上
上下反复跃动。
我笑了,我明白它已忘我于
全然的快乐中,因为它和我一样明白
那根树枝不会折断。
《在冬末跨过一个水坑,我想起一位古代中国的地方官》
白居易,开始谢顶的老政客,
有何用?
我想起你
不安地进入长江峡谷,
被拖曳着穿越激流而上
为了官职或其他
去忠州城。
你到达时,我猜
天都黑了。
但现在是1960年,又将是春天了,
明尼阿波利斯高耸的岩石,
堆垒起我自己的
竹索和水的昏黑暮色。
元稹在哪里,这位你钟爱的朋友?
大海在哪里,那曾终结中西部所有孤独的
大海?明尼阿波利斯在哪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除了这棵随冬天变黑的可怕的橡树。
你是否找到了群山之外隔绝尘世的人们的城池?
或者说,你已把这根磨损的残绳的一端
紧握了一千年?
《在明尼苏达松岛,我躺在威廉.杜菲家农场的吊床上》
在我的头顶,我看到深棕色的蝴蝶
安眠在黑色树干上,
随风飘动如绿荫中的一片树叶。
沿着空屋背后的山谷而下,
牛铃彼此唱和
去往午后的远方。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间的阳光之田里,
马匹去年的粪便
闪耀如金色的石头。
我倚身,傍晚来临,天色渐暗。
一只猎鸡鹰飘过,寻找着家。
我已浪费了自己的一生。
《西行途中》
1
我从俄亥俄出发。
依然会梦到家。
临近曼斯菲德,庞大的驽马群秋天住进黑洞洞的牲口棚里,
它们在那儿会变得懒散,会咀嚼小苹果,
或者睡很久。
但现在是夜晚,我的父亲在领面包的队伍里
觅食,我无法找到他:离得那么远
一千五百英里或差不多的距离,
可我几乎无法入睡。
穿着破旧蓝工服的老人跛行到我的床前,
牵着一匹温驯的
瞎马。
这是1932年,他带着机器的油污,唱给我
一支养鹅女的催眠曲。
屋外,那座矿渣堆静候着。
2
明尼苏达西部,此刻,
我又睡着了。
睡梦里,我蹲伏在火旁。
在我和太平洋之间,仅存的人类
是老印第安人,他们想杀死我。
他们蹲下,凝视着远山上的房子
淹没进小小的火焰里。
他们的斧刃脏兮兮,粘着庞大而安静的水牛的
油脂。
3
已是黎明。
我打着冷颤,
即便盖一张大羽绒被。
我昨晚进来,烂醉,
也没有生起油炉。
良久,直至此刻,我倾听着疾风。
风雪的呼号包围着我,在外面荒弃的草原上。
就像流浪汉和赌棍的声音,
喋喋不休地穿过十九世纪内华达那座空荡荡的
妓院。
4
连任选举失败了,
华盛顿州马克蒂奥镇教育程度不高的警长
又开始了酗酒。
他带我爬上悬崖,踉踉跄跄。
我们都醉了,站在坟墓中间。
北上阿拉斯加的矿工们在这里停下。
愤怒,他们把自己女人破碎的尸体
铲进了长满蟹甲草的沟渠里。
我躺在墓碑中间。
在悬崖的底部
美国已经完蛋了。
美国,
又一次跳进了大海
黑暗的海沟里。
董继平译:
1
珠宝
在我那无人
要触动的身躯后的
空气中,有这个洞穴:
一处隐居地,一种
合围一朵火焰之花的沉寂。
当我挺立在风中,
我的骨头就变成绿宝石。
1
试图祈祷
这一次,我把我的躯体留在我后面,
叫喊于它黑暗的刺藜中。
这个世界上仍有美好事物。
它是黄昏。
它是那触摸面包的
女人之手的美好黑暗。
一棵树的精灵开始移动。
我触摸树叶。
我闭上眼睛,想起水。
1
马利筋
当我站在这里的开阔地里,迷失在自我中,
我肯定长久俯视过
一行行玉米,草丛那边,
小小的房舍,
白墙,畜群隆隆移向厩棚。
现在我俯视。这一切都变了。
无论这是什么,我都迷失了,我哭泣的一切
都是一个温顺的野物,小黑眼
秘密爱着我。
它在这里。在我的手触摸之下
空气中挤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精致动物。
1
致一棵开花的梨树
美丽自然的花朵,
纯洁精美的躯体,
你没有颤抖而伫立。
落下的星光的微雾,
完美,在你的手无法抵达之处,
我多么妒忌你。
因为要是你能聆听该多好,
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一些人类的事情。
一个老人
曾经在不可忍受的雪中
对我出现。
他的脸上有一撮
微微烧焦的白胡子。
他在明尼阿波利斯的一条街上
停下来抚摸我的脸。
他乞求道,把它给我吧。
我将不惜代价。
我退缩。我们两人都害怕,
我们溜走,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躲避着
寒风那残酷的冲刺。
美丽自然的花朵,
你怎样才可能
担心或打搅或关心
那感到羞耻的、无望的老人?
他如此接近死亡
他愿意拿出他所能
得到的一切爱,
即使冒险于
某个嘲笑的警察
或某个做作的自作聪明的年青人
撞碎他的假牙,
也许把他引到
暗处并在那里
仅仅为了好玩
而踢他的拱肋。
年青的树,没有负担任何
东西,除了你那美丽自然的花朵
和露水,我的
躯体中深色血液
与我的兄弟拉倒我。
1
在向日葵中间
你可以不必害怕站在
它们中间。
这些面庞中的很多
看起来足以友善,
小向日葵将把它们潮湿的金色额头
倚靠在你的身躯上。
你甚至可以抬起手
在它们之间摘取一些面庞
把它们拉下来
轻轻地靠近自己的
面庞。
在这里,
在那里,
一株高大的向日葵,易断而伤痕累累,
带着那在一个老人中将是美好的事物
和宽容的耸肩显出一种憔悴
而失败的瞥视。它们中间有
没有希望的、死去的老妇人,
在根部的管道中爬行。
因而在它们无助地转向正午之际
我可以为它们
显得相似而责备它们。
任何轻柔地吸收太阳的生物都将是愚蠢的,
短暂生命的冷漠,小小的
怜悯。
张文武 译:
1
试着祈祷
这一次,我已把肉体抛在身后,
我在它黑暗的刺中哭泣着。
这世界,
依然有美好的事情。
黄昏。
触摸面包的,
是女人手中美好的黑暗。
一棵树的精灵开始移动。
我触摸树叶。
我闭上双眼,想着水。
1
开始
月亮落下一两片羽毛在田野上。
黑黑的麦子聆听着。
安静。
此刻。
那里,月亮的孩子们在试
自己的翅膀。
树梢间,一位苗条的女子抬起脸庞,
可爱的影子。此刻她步入空中,此刻
她完全步入空中。
我独自站在一棵老树旁,不敢呼吸,
也不敢动。
我聆听着。
麦子向后靠着自己的黑暗,
而我靠着我的。
1
五月的早晨
在春天的深处,冬天还赖着不走。绝望之中,痛苦的它
在一个个阴凉处巧妙地活了下来。它沿着地中海,一路忍受饥饿:
它恼怒地看着闪烁的海面,巨大的卵石上爬着绿蜥蜴,
它们像犹大树叶一样碧绿。冬天赖着不走。它依然相信。
它企图抓住肩膀上的一只蜥蜴。格洛塔列的一棵橄榄树
欢迎它来到正午的树阴下,像毕达格拉斯一样
温柔地对它说话。安静点,耐心点,我听到它说。
它把这颗受伤的头颅揽进怀中,让阳光抚摸这张
野蛮的脸。
1
北达科他州,法戈城外
出轨的大北方货车趴着,在车身旁边,
我慢慢地划亮一根火柴,举起它。
没有风。
城外,三匹粗壮的白马
在筒仓的阴影中一路跋涉,
阴影没过了它们的肩膀。
突然,货车摇晃了一下。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一个拿着手电筒的男人
对我说晚上好。
我点了点头,在我写下“晚上好”时。有些孤独,
有些想家。
1
恐惧让我机敏
1
我父亲在美国杀的很多动物
都有机敏的眼睛。
当月光暗下去,
它们狂乱地四处打望。
新月照在南方城市的
货场上,
而北方的原野上,
月亮对芝加哥的黑暗之手而隐去
并不会影响到鹿。
2
那个高个子女人
在那边的树林里干什么?
我能听到兔子和哀鸣的鸽子在低语,
在那树下
黑暗的草丛中。
3
我狂乱地四处张望。
1
幸福
刚从去往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的高速公路上下来,
微光在草地上轻柔地向前跳跃。
那两匹印第安小马驹的眼睛
在友好中变暗。
它们从柳树林中高兴地走出来
欢迎我的朋友和我。
我们跨过带刺的铁丝网,来到牧场上,
它们在这里吃了一整天的草,只有它们。
对于我们的到来,它们激动万分,
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
再次回到家中,它们用力咀嚼着黑暗中的
春天的小树丛。
我真想把瘦小的那匹揽入怀中,
因为它已经向我走来,
挨擦着我的左手。
它的身体黑白相间,
鬃毛纷披到前额上,
微风推着我去爱抚它的长耳朵,
那感觉就像皮肤与少女的手腕接触时一样美好。
我突然意识到,
如果我步出我的身体,我将
开出花来。
1
宝藏
那洞穴就在
我身后的空中
没有人能够触及:
一处隐居之地,寂静
围绕着火的花朵。
当我在风中站起身,
我的骨头变成幽暗的祖母绿。
1
在明尼苏达州的松树岛,躺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
抬头望去,我看见那只古铜色的蝴蝶,
睡在黑色的树干上,
绿阴中,它像一枚树叶一样飘动着。
空屋后面的山谷中,
牛铃不断回响
消失在黄昏的远方。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之间的田野阳光明媚,
马儿们去年留下的粪便
闪烁着,成了金色的石头。
我斜躺着,而暮色渐浓,黑夜上演了。
一只雏鹰在空中飘浮,寻找着自己的家。
我浪费了我的生命。
1
在高速公路上死去的小青蛙
然而,
我也会跳入
那光中,
如果我有这个机会。
那就是一切,路对面田间
潮湿的绿茎。
它们也蹲在那里,在恐惧中颤抖着,
准备作一次奇怪的飞行。许多
已经死去的一直不动,然而也有许多
已经死去的永远地活着,在一瞬间突然出现的
汽车灯光里——那灯光突然得
令司机们来不及作出反应。
司机们倒进潮湿的水洼,
那虚无生出虚无的
地方。
公路对面,蝌蚪们
在弦月的指尖
跳跃着。它们
还看不见东西。
1
致一棵开花的梨树
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纯净而精美的身体,
你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洒落的星光下,薄雾升起,
我无法触及的完美,
我多么羡慕你。
如果你只能聆听,
我要跟你说点儿事情,
关于人的事情。
一位老人
曾在令人难以忍受的雪中
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脸上
有一把烧焦的白胡子。
他在明尼阿波利斯的一条街上徘徊着,
撞见了我。
给我吧,他乞求道。
我将用一切来回报你。
我退缩了。我们都很惶恐,
便仓皇逃走了,
在各自的路上
躲避寒冷的袭击。
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你怎么可能
担心、忧虑或在乎
这个羞愧、无望的
老人?他离死亡如此的近,
他愿意接受
一切能够得到的爱,
甚至不怕
被满脸嘲笑的警察
或某个装腔作势、自作聪明的年轻人
打碎牙齿,
他们可能会把他带到
某个黑暗的地方,在那里
踢他那疲劳的腹股沟,
只是为了取乐。
年轻的树,你不为任何事物
所累,除了你那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以及露珠,我体内
黑暗的血把我
和我的兄弟拽下来。
1
圣犹大
在出去自杀的路上,我碰到
一伙儿暴徒,他们正在痛打一个人。
我跑过去解除他的痛苦,我忘了
我的名字,我的编号,我的日子是如何开始的,
士兵们又如何在花园的石柱旁转来转去,
并唱着打趣的歌;忘了那一整天,
他们的标枪是如何与众人周旋的;忘了我自己
是如何讨到一个合适的价码,然后溜走的。
从天堂被放逐之后,我看到了这个被痛打的受害者。
剥光衣服,跪着,被丢在那里哭喊着。我把绳子
扔到一边,跑过去,也不理会那些穿制服的人:
然后我想起我的肉体曾吞下的面包,
那曾啃噬我肉体的吻。在无望的谴责声中,
我徒劳地把这个人搂在怀里。
1
浪子
不会是流逝的时间
在近岸的水中投下了
白影。
这个夜晚让我有些颤抖。
我沿着陡峭的小路走下去,
看那砂金被淘走之后还剩下什么。
我懒懒地吹着口哨召唤一条狗,而一只鸟儿
也懒懒地吹着口哨召唤我。
在一条大河附近,我在自己的田野里活着,
我又回到家中了。
是的:我在这里生活过,在这里,我曾在年轻时
将我的名字与一位姑娘的名字一起刻下来,
现在那刻痕已经愈合了,
在一棵树的树皮内的天空里
沉睡,挨着那新长出的皮。
最好是保持安静。
但是:
刚才那只吹着口哨召唤我的鸟儿来了,
它带我走下来,到了这条河边。
它是谁?一只来自哈德孙湾的白色仓鸮,
飞到了它的领地之外,而如果它渴望,
它便能成为那个
在近岸的水中
投下白影的物体。
1
1960年圣诞,失去儿子后的我面对月亮的残骸
天黑之后,
在南达科他州边界附近,
月亮出来到各处狩猎,
载着火,
从钻石的门廊上
走下来。
它在一棵树后,
一座白城的
废墟上空照耀着,
结霜的白色之城。
曾在那里生活的人们
都去了哪里?
在许多翅膀和黑暗的面孔下,
仓皇离去。
对此我已经
厌倦,我继续
生活,孤独地生活,
经过那些烧焦的筒仓,经过
齐佩瓦人和挪威人湮没的墓穴。
这个寒冷的冬天,
月亮溢出冰冷的宝石的
火焰,
落进我的手里。
死去的财富,死去的双手,月亮
暗下去,
我迷失在美洲
美丽的白色废墟中。
1
白斑狗鱼
好了,尝尝这个吧。
我认识和我关心的
每个人,
以及每个
将要
在我无法想像的孤独
和我无法了解的疼痛中
死去的人。我们
必须活下去。我们
解开网结,我们切开
这条鱼的身体,
从鱼尾的分叉处
一直切到下巴,
我希望我能为它歌唱。
我只愿我们能
让它继续活下去。
我们信任的一位老诗人
也曾这么说过,于是
我们在黑暗的香蒲丛中停下来,
为麝鼠祈祷,
为它们尾下的涟漪祈祷,
为我们感觉到的那些小龙虾在水底弄出的响动
而祈祷,
为我那当警察的表兄的右手腕祈祷。
我们为那个渔猎法执法官的盲目而祈祷。
我们为回家的路而祈祷。
我们吃下这条鱼。
我的体内一定有一种非常美好的东西,
我无比幸福。
1
听闻西弗吉尼亚州威灵最老的妓院被查封之后
我将独自悲伤,
一如我多年前
在俄亥俄沿着河岸游荡时那样。
我躲在一群流浪汉当中,
沿着臭水沟逆流而上,
沉思着,凝视着。
我看见,河的下游,
第二十三街和水街的
醋厂附近,
那些门在黄昏里洞开着。
女人们摇着她们的钱包,
使整条长长的街都流向那条河,
一直流入河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们
能将每个夜晚都溺入水中。
她们都在破晓前的什么时间里爬上对岸,
弄干她们的翅膀?
西弗吉尼亚州的威灵的这条河
只有两个河岸:
一边在地狱里,另一边
在俄亥俄的布里奇波特。
没有人会只为了越过死亡
寻找俄亥俄的布里奇波特
而自杀。
1
秋天在俄亥俄州的马丁渡口开始了
在施里夫高中的足球场上,
我想起在提尔登斯威尔喝啤酒的波兰人,
本伍德的高炉前那些黑人灰暗的脸,
以及威灵钢厂那个得疝气的守门人,
梦想着英雄们的到来。
这些骄傲的父亲羞于回家。
他们的女人像饥饿的母鸡一样咯咯叫着,
如饥似渴地需要爱抚。
所以,
他们的儿子有着颇具杀伤力的美貌,
在这个十月初,
他们剧烈地奔跑,相互冲撞着身体。
1
留在吉米·伦纳德小屋里的便条
在那条枯河的水标附近,我们发现了
你的兄弟米尼根,
他在泥泞的河底像一条鱼一样扑腾着。
比尼,那满头黄发变成绿色的孩子,
让我去找你,下雨了也要找到你,
让我告诉你,他淹死了。
我躲在岸上的汽车底盘后面,
谁的福特汽车的残骸。
我不敢过来叫醒喝醉的你,
你曾对我说过,被弄醒很难受,
日光像一块木板一样砸着你。
我胃部的血液一沉。
何况,你跟他说过绝对不要出门,
不要沿着河边走,
不要边喝酒边唱歌,四处喧哗。
你估计要抱一块大石头砸我,并哭喊着
说我真该死,让他在路上摔倒,
还栽到了旁边的河里。
啊,我到家后一定会挨上一顿臭骂,
因为我这样冒冒失失地出现,
留下纸条后就跟来时一样迅速跑开了。
我要去告诉我爸爸你在哪里。
你最好在警察知道消息赶到之前,
去找米尼根。
比尼回家了,我跑着,都快吐了,
你这老不死的狗东西。
你最好快点去下边找米尼根。
他喝醉了,可能快死了,我不知道那些
在草根和垃圾堆里像鱼一样打滚的哪个是他,
这可怜的老家伙。
1
钩子
那时,我还是
一个年轻人。那天晚上,
天气寒冷刺骨,
四处空荡荡的。
空无一物。我跟一个女人
产生了一点儿麻烦。周围空无一物,
只有我,和沉寂的雪。
我站在街角,被风雪
肆意扫荡的
明尼阿波利斯的街角。
风从某个坑洞里升起来,
追赶着我。
下一辆去往圣保罗的汽车,
将在三小时之内抵达,
如果我幸运的话。
后来,那个年轻的苏族人*
出现在我身边。他有着我这个年龄
才会有的伤疤。
这里将很久都不会
再来汽车了,他说。
你有足够的钱
回家吗?
他们把你的手
怎么了?我反问他。
他把钩子举起来,伸进那可怖的星光,
在风中挥舞了一下。
喔,那个呀?他说。
我曾经和一个女人度过了一段糟糕的时光。喏,
拿着这个。
你曾有过这种体验吗:一个人
用一只钩子
拿着65美分,
然后
轻轻地
将它放在你冰冷的手中?
我接了钱。
我并不需要这点钱。
但是我接下了它。
*苏族人,居住于北美的一支印第安人。
1
因一本烂诗集而沮丧,我走向未被开垦的牧场,邀请昆虫们与我作伴
我任由那书本掉落在一块石头后面,很释怀。
我爬到一处长满青草的小山岗。
我不想打扰蚂蚁,
它们排成一行,顺着栅栏的杆子向上爬,
运载着一些白色的小花瓣,
投下的影子如此柔弱,我几乎能看穿它们。
有那么一会儿,我闭上双眼,聆听着。
老蚂蚱累了,
它们沉重地跳着,
大腿承受着重负。
我想聆听它们,它们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后来,在遥远的槭树林里,
一只蟋蟀开始了。
1
冬末,我跨过水坑,想起中国古代的一位地方官
况吾时与命,
蹇舛不足恃。
——白居易《初入峡有感》
作于819年
白居易,你这开始秃顶的老政治家啊,
有什么用呢?
我想起了
不安地进入三峡的你,
为了那一官半职
坐在被拉着逆流而上的船上,
奔赴忠州城。
我猜你到那儿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而现在是1960年,眼看又是春天了,
明尼阿波利斯高高的岩石,
带来了我自己幽暗的黄昏,
竹索和水的黄昏。
你的好友元稹在哪里?
那曾经将整个中西部的孤独都带走了的
大海在哪里?明尼阿波利斯在哪里?除了这棵
因为冬天的到来而变黑的可怕的橡树,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找到群山之外那座沦落人的城市了吗?
抑或是,将一根已然磨损的绳子的一端
握了一千年?
呐石 译:
我试图再次唤醒并问候世界
一棵松树上,
距我的窗台几米开外,
一只鲜艳的蓝松鸦跳跃,上上下下,
在一根树枝上。
我笑了,当我看见他沉浸于
纯粹的快乐,因为他和我一样清楚:
那根树枝不会折断。
暮色
谷仓后面蓄水池的大石头
仿佛浸泡在石灰水里。
祖母的脸是一枚小小的枫叶
铭刻在暗匣上。
蚱蜢正向下爬进我童年
暗绿的罅隙。门闩轻响在树丛。你头发花白。
城市的乔木已凋败。
远处,购物中心变得空荡而模糊。
轧钢厂,一片红色的阴影。
又到乡间
那所白房子静悄悄。
朋友们还听不到我来的声响。
一只啄木鸟,栖居在田边光秃的树上,
啄一下,然后是漫长的寂静。
我一动不动站在黄昏里。
我的脸背对着太阳。
一匹马在我长长的影子里吃着青草。
马永波 译:
《开始》
月亮把一两根羽毛掉落到田野里。
黑麦在倾听。
别动。
现在。
它们在那里,月亮的孩子,在尝试
它们的翅膀。
在树木之间,一个纤细的女子抬起她可爱的
面庞的影子,现在她步入空中,现在她彻底
消失,在空气中。
我独自站在一棵老树下,我不敢呼吸
不敢移动。
我倾听。
麦子斜靠着它的黑暗,
我斜靠着我自己的。
《尝试祈祷》
这一次,我把我的身体留在了后面,
在它黑色的荆棘中哭泣。
这世上,
仍然有一些美好的事物。
这是黄昏。
这是妇女摸面包的手的
美好的黑暗。
一棵树的灵魂开始移动。
我触摸叶子。
我合上眼,想到水。
《读一卷坏诗歌心情压抑,我走向一片空闲的牧场,邀请昆虫加入》
解脱了,我把书抛到石头后面。
我爬上一座小草丘。
我不想打扰蚂蚁
它们正在篱笆桩上列队散步,
携带着白色的小花瓣,
投下薄得我可以看透的影子。
我把眼睛合上一会儿,倾听。
老蚂蚱疲倦了,
此刻它们在沉重地跳跃,
它们的大腿负担累累。
我想听见它们,它们发出清晰的声音。
然后,远远地,一只黑蟋蟀开始
在枫树上可爱地叫起来。
《在明尼苏达的松树岛,躺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
头上,我看见青铜色的蝴蝶,
睡在黑色的树干上,
像一片叶子在绿荫中拂动。
空房后,深谷下,
牛铃一声声
传进下午的深处。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之间洒满阳光的田野里,
去年的马粪
闪耀成金色的石头。
我向后仰卧,当暮色降临。
一只幼鹰飘过,寻觅着归巢。
我浪费了我的一生。
《北达科他,法戈城外》
沿着脱轨的大北方货车伸展的车身
我慢慢擦着一根火柴,慢慢地举起来。
没有风。
城镇外面,三匹美丽的白马
在筒仓的影子里
一路涉水,水没到肩膀。
货车突然倾斜。
车门砰地合上,一个拿手电的男人
问我晚上好。
我点着头写下晚上好,孤独地
思念起家乡。
《宝石》
在我身后的空气中
有这样一个洞穴
没人打算去触摸它:
一个修道院,一个寂静
在火焰的花丛周围关闭。
当我直立在风中,
我的骨头变成暗淡的祖母绿。
文|网络
编辑|梨花小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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