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雪洁：【再见小艾】 / 开普饭

三秦文学微刊ID:sanqinwenxue
不忘初心梦在三秦

再见小艾

文/雪洁

初识小艾，是在十余年前。

那是一位花朵般娇艳可爱的女孩子。

闺蜜经营的花店，面积不大，却也温馨、静逸。这位仙女当初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盘下了一家店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造满了整店的鲜花。当我气急败坏的破门而入时，她正悠闲的喝着花茶，剩下我便目瞪口呆的欣赏满店的春色：艳俗的玫瑰傲娇的挺立着；郁金香黄的耀眼；紫罗兰娇俏可爱；勿忘我蓝精灵般细小纤弱；康乃馨花团锦簇；蝴蝶兰优雅高级；粉色桔梗风姿绰约；洋甘菊目光流盼；百合洁白无瑕；鸢尾素雅大方；向日葵入目无他；满天星洋洋散散……我的心顷刻间温暖起来,涌上脑海里的全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春来无事，只为花忙；只要有花可开，生命就不会与黯淡为伍……”，满屋的花香袭人而来,气定神闲的喝一杯茶,是那个特定的气氛里最恰当的选择。

缓过劲后，幽幽的问闺蜜：“为什么这么不可思议的开花店？这玩意既费人又挣不了多少钱？……”闺蜜眼皮都没眨的告诉我，“为了我年少时的梦想，和纪念我死去的爱情……”我打量了许久她，终于憋出了一句：“你还曾有过梦想？”

好吧，为了成全闺蜜伟大的梦想，我们都悻悻然的接受了花店这已存在的事实。自此，书香、花香、茶香，品味买花人的人生百态，成了我们那几年宝贵的情感阅历。

小艾就是花店的打工人，确切的说，是我们的私人生活助理。平日里就是剪花、插画、包花；份外的事，多了，端茶倒水、外卖跑腿、八卦倾听、情感安抚……那真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性子活泼，聪明伶俐，有眼色，善解人意，长得也讨喜，圆脸大眼睛，齐耳短发，瘦高个，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早早出来打工了，我和闺蜜聊天的时候，说些咬文嚼字的话题，她时常听不懂。小艾的优点就在于，听不懂不会装，她会瞪着一双天真无邪水汪汪的大眼睛，跑到你跟前，然后无辜的问你：“姐，你们讲的是什么呢？我听不懂，能给我说明白一些吗？”我素来喜欢纯天然的东西，包括人，她这浓浓的求知欲，勾起了我们保护和教导的天性，所以也就闲暇时，不遗余力的教给了她诸如穿衣搭配、时尚资源、与人相处的技巧，很多很多，我们真心的把小艾当做了自家妹妹。闺蜜经常冲动消费，买回来之后很多吊牌都没剪的衣服，一转手就送给小艾穿了，我们也教她化妆，慢慢的，小艾被打扮的漂亮起来。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有一年多，有段时候啊，小艾上班经常发呆，而且老迟到，店外面总有一辆成色不太好的黑色小车来接送她，我奇怪的问闺蜜，“那是谁？他们家亲戚还是小艾谈恋爱了？”闺蜜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咱们的小白兔被大灰狼盯上了呗。”过了好久，我才搞清楚状况，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油腻男人吧，家里已经有俩孩子了，做生意赚了点小钱，一副不可一世暴发户的嘴脸，和老婆关系处的也不太好，不知是正打算离婚呢还是已经走法律程序了，有次来买花的时候见到小艾，就有意无意的搭讪，请吃了几顿饭，俩人的关系就热络起来。

我和闺蜜商量，都觉得有必要有义务去劝阻小艾，远离这种危险和不靠谱的男人，于是在一个傍晚，我们三喝了一场茶。我说，“小艾，你和那位大叔在是在谈恋爱吗？到什么程度了?”小艾先是红了脸，沉默半晌之后，轻轻的说，“他说他爱我，他会离婚娶我的……”闺蜜切了一声之后，便问她，“小艾，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笃定那是爱？一个已婚男人，孩子都两个了，比你大十多岁，买了几次花后便跑来勾搭你，满口谎言的来骗你。”小艾着急的抬头辩解，“他已经在离婚了。”“那就算是他离婚了，你这么个小姑娘，要嫁给他吗？你自己都是个孩子，你要去当两个孩子的后妈吗？”我挡住了脾气上头的闺蜜，问了这句话。小艾看起来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姐，说句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只是觉得他对我很好，我没想那么远，我就想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你这真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你但凡找个年龄相仿的真正对你好的男孩，我们两个肯定不会拦着你，我们一直把你当亲妹妹，想看着你好好谈恋爱，幸福的过一生，可是你找个这么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听姐姐们一句劝吧，赶紧离开他，我们一起给你找个好男孩，你要再这样堕落下去，我们两个就不管你了！”闺蜜生气的说出来这么一大段话，我了解闺蜜，她真的是心疼小艾，感情这种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是替小艾着急，恨不能几句话骂醒她。小艾红了眼圈，眼泪已经流出来了，我制止了愤怒的闺蜜，柔声对她说，“小艾，我们也不逼你，你自己认真的把这件事情好好想想，毕竟这牵扯你一生的幸福，你可千万别晕了头，毁了自己呀！你还这么年轻，完全可以选择美好的生活。”就在那个晚上，我们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就想着把这个孩子拉回来，让她好好回归正途。

一个月后，很快，小艾辞职不干了，没有一点征兆，就很突然的，人都没有来，是她关系很要好的朋友来收拾的东西，闺蜜多给了她一个月工资，我对她那位朋友说，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处，记得回来找我们。为这件事，我和闺蜜难过了很久，我们一直在自责，觉得是不是话太重，把她逼急了，又担心没人劝阻她，会不会继续错下去，所以后期一直在打探小艾的行踪。一年之后吧，传来消息说，那个大叔离婚了，带了一个男孩，终是把小艾娶了，好像还在城里买了一套面积不大的房子。我和闺蜜心情很沉重，但还是自我安慰的说，也算是娶了，最起码还有个住的地方，只要好好对小艾，毕竟是人家两个过日子，能过到一起就好！后来闺蜜也是无心打理花店，店也盘了出去，自此，我们也就断了和小艾的联系，只是心里有时会默默的盼她好。

时间飞逝。转眼春冬交替，六年过去了。炎热的夏日，我在车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知了大声的聒噪着，说不出的烦闷。车窗外的母女几人吸引了我的目光，母亲瘦弱，背上背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右手拖着稍大一点的女孩，后面还跟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十多岁的男孩。我只觉的那个背影说不出来的熟悉，就在他们快要消失的时候，我突然脑海一闪，是小艾，对，是小艾！我几乎激动的冲下车，快步追了上去，在她背后喊了一声，“小艾，是你吗？”她明显的身躯颤抖了两下，犹豫几秒之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到转身后的那张脸，我的鼻子瞬间酸了起来！

这是一张不满三十岁的女人该有的脸吗？额头上深深的法令纹，头发凌乱着，汗珠划过满是晒斑的棕红色的脸蛋，眼睛里没有了光，剩下的只是被生活折磨过的无奈，嘴唇干裂的有些脱皮，身子单薄的厉害，唯一让人好受的，就是衣服穿得干干净净的，几个孩子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外面太热了，我急于想知道这些年小艾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便坚持请他们去路边的蛋糕店去吃些东西，小艾起初是推辞的，却拗不过我的好意，孩子也都投去了渴望的怯生生的目光，她也就松口了，随我意了。

孩子终究是孩子，吃喝了点东西，便找了玩具去一边玩了，就只剩下我和小艾，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我终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小艾你这些年……过的好吗？”小艾给了我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就那样了！”我拉起她瘦骨伶仃的手，有些哽咽的说道，“有什么难处给我们说说！你是我们的妹妹呀！”一句“妹妹”让小艾也崩不住了，她瞬间抽泣了起来，泪珠大颗大颗的砸在我们两个的手背上，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姐，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们两个的劝阻，一股脑的只想着和他在一起，家里人的话也听不进去。他是离婚了，也娶了我，那个大些的男孩子就是他和他前妻生的，刚开始结婚的那一两年，日子也算过的可以，他给我们买了一套房，不让我去上班，他自己做些小生意，倒腾着赚钱，手头倒也宽裕。就这样安生日子只过了两年，他朋友蹿腾他投资了一个什么项目，当初说挣钱可以翻几番，可是就短短的几个月，连本钱都赔光了，从哪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脾气暴躁，整宿整宿的不回家，说是在外面打牌，就算回到家，看我各种不顺眼，要不就是饭做的不香；要不就说是我害他运气不好，自从和我结婚后就走霉运，把赚的钱都赔光了；要不就说我不去上班，只知道在家里享清福，让他一个人累死累活的……”听到这里，我问小艾，“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自己去找个工作？”小艾呆滞的摇摇头，“离开他？他说除了他没人要我，我这个农村出来的没有文化的女人，找不到工作的，只配在家里带孩子。就算在家里，他也说我一无是处，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也想过离开，不想过这种生活，他就拿孩子威胁我。”我叹了口气，问她，“那你们现在的生活来源是什么？”“他有时候去找个短期工作，干几个月，挣点钱回来，我有时候也打个短工，给别人家打扫卫生什么的，因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也不能长期工作撇下不管。”小艾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把她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说了出来，眼神空洞，只有抱怨，一句一句的描述着没有希望和憧憬的生活，好像全部掏给我听，自己心里能舒服点。我不知怎么劝她，这种要从根部就要割离的现状，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也做不到，短期内我也不可能让她脱离现实，树立起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要怎么给她面对生活的勇气，那就是要费大力气的工程了。

想起前段时候和朋友讨论过的时下热议话题：PUA。

PUA-精神控制。从简单搭讪扩展到整个两性交流过程，诱使异性与之交往，通过对异性的诱骗洗脑，欺骗异性感情，从而达到精神操控的目的。被PUA的三种症状：一、长期处于极度自卑的状态。觉得自己是个各方面都非常烂的人，一无是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总是犯很蠢的错误，不存在任何优点。二、觉得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从各方面明示或者暗示你，我是你最好的选择，现在这样垃圾的你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好的，而且即使你如此烂，我也依然接受你了。三、你不敢拒绝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告诉你不被抛弃的途径，那就是听话、完全遵循他的意志、满足他的各种要求，控制你的自主行为。

我即便告诉小艾这些行为，可能她也觉醒不了，我只是难过，我们天真无邪的小艾，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们一生都在追寻爱与自由，不断的在丰盈自己的内心，不断的向梦的彼岸奔去，唯愿所托良人，有朝一日成为更好的自己，所有的美好都如期而至，予时光以永久。

（文中图片来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