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六》(六)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九年癸丑
春,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三十年甲寅
春,二月,车驾东巡。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建议光武帝封禅泰山)”诏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我还能欺骗天吗)’'曾谓泰山不如林放(林放,字子丘,春秋末鲁国人。其生卒年无考,约与孔子同时代。以知礼著称。曾向孔子问礼。《论语·八佾》:“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后世尊为先贤)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为啥要玷污历代帝王封禅的史册)!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令屯田(沿途官员谁敢前来歌功颂德,施以髡刑,发配种地去)。”于是群臣不敢复言。
半民:刘秀很清醒,不慕虚荣,殊为难得。
甲子,上幸鲁济南;闰月,癸丑,还宫。
有星孛于紫宫。
夏,四月,戊子,徙左翊王焉为中山王。
五月,大水。
秋,七月,丁酉,上行幸鲁;冬,十一月,丁酉,还宫。
胶东刚侯贾复薨。复从征伐,未尝丧败,数与诸将溃围解急(多次突围解急),身被十二创。帝以复敢深入,希令远征(刘秀因为太敢于冲锋陷阵,很少让他远征),而壮其勇节,常自从之(常让他在身边),故复光方面之勋。诸将每论功伐,复未尝有言,帝辄曰:“贾君之功,我自知之。(你的功绩我知道)”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三十一年乙卯
夏,五月,大水。
癸酉晦,日有食之。
蝗。京兆掾第五伦(人名,复姓第五,市场管理员)领长安市,公平廉介(廉洁正直),市无奸枉。每读诏书,常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想和他见一面讨论问题)。”等辈(同僚)笑之曰:“尔说将尚不能下,安能动万乘乎(你连地方长官都说不动,何况皇帝)!”伦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后举孝廉,补淮阳王医工长。
半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所以同为小吏,第五仑可以青史留名,同僚们却只留下两个字“等辈”。
世祖光武皇帝下中元元年丙辰
春,正月,淮阳王入朝,伦随官属得会见(得到接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乘机应对),帝大悦;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第二天专门召见,问对,一直谈到黄昏)。帝谓伦曰:“闻卿为吏,篣(音:朋,拷打)妇公(岳父),不过(拜访)从兄(堂兄)饭(吃饭),宁有之邪(有这些事吗,拷打岳父,不在堂兄家吃饭)?”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没有岳父)。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食(小时候挨过饿,不敢随意麻烦别人留饭)。众人以臣愚蔽(不开窍),故生是语耳(造谣)。”帝大笑。以伦为扶夷长(扶夷县令),未到官(没上任),追拜会稽太守;为政清而有惠(施惠于民),百姓爱之。
上读《河图会昌符》曰;“赤刘之九,会命岱宗(暗示他应该到泰山封禅)。”上感此文,乃诏虎贲中郎将梁松等按索(考察)《河》、《雒》谶文,言九世(从汉武帝封禅算起,到刘秀是第九代)当封禅者凡三十六事。于是张纯等复奏请封禅,上乃许焉。
半民:为什么刘秀在封禅之事上态度突然转变,难道真的是偶读《河图会昌符》吗?
诏有司求元封故事(武帝元封时如何封禅泰山的),当用方石再累(对合的方形巨石),玉检(玉制封检)、金泥(用水银和黄金制成的封泥)。上以石功难就(不好做),欲因孝武故封石(想用原来的),置玉牒其中。梁松争以为不可(强争),乃命石工取完青石,无必五色(整石即可,不必五色)。
半民:老想俭省、凑合办这次封禅大典。但宣传工作要是要付钱的,如果抠抠搜搜的办了,向上天汇报也要打折,凑合,岂不让人非议,还不如不办呢,咱堂堂大汉就差这几个钱儿吗!
看来刘秀对封禅泰山这事的态度其实是很矛盾的。
丁卯,车驾东巡。二月,己卯,幸鲁,进幸泰山。辛卯,晨,燎(燃起篝火),祭天于泰山下南方,群神皆从(连同众神一并祭祀),用乐如南郊(如南郊祭天仪式)。事毕,至食时,天子御辇登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晡时,升坛北面,尚书令奉玉牒检(玉检),天子以寸二分玺亲封之(盖上玉玺),讫,太常命驺骑二千馀人发坛上方石(两千小伙抬着巨石),尚书令藏玉牒已,复石覆讫(玉牒放入石中再盖上盖子),尚书令以五寸印封石检(封印)。事毕,天子再拜。群臣称万岁,乃复道下(原路下山)。夜半后,上乃到山下,百官明旦乃讫(第二天天亮才全下来)。甲午,禅祭地于梁阴(梁甫之北),以高后配(配享),山川群神从,如元始中北郊故事(依汉平帝时在北郊祭地之仪式)。
半民:总算认认真真的折腾完了。但比起汉武帝要简单不少,最起码没怎么扰民。
三月,戊辰,司空张纯薨。
夏,四月,癸酉,车驾还宫;己卯,赦天下,改元。
半民:封禅大典都搞过了,该改改年号,换换“手气”了。
上行幸长安;五月,乙丑,还宫。
六月,辛卯,以太仆冯鲂为司空。
乙未,司徒冯勤薨。
京师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于水崖,郡国频上甘露(甘泉涌,赤草生,甘露降,吉兆啊)。群臣奏言:“灵物仍降(灵物不断出现),宜令太史撰集,以传来世(太史应该记录,流芳后世)。”帝不纳。常自谦无德,每郡国所上,辄抑而不当(不敢当),故史官罕得记焉。
半民:吊诡啊,在那个谶纬盛行的时代,刘秀居然并不怎么热心这些“灵异”之事,更何况他还是太学生出身,他本人对此也很迷信呢(比如泰山封禅的直接诱因)?也许人家刘秀的书才是读的进去,读的出来,是真读书者。
秋,郡国三蝗。
冬,十月,辛未,以司隶校尉东莱李为司徒。
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庙,上薄太后(文帝之母)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祇。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十一月,甲子晦,日有食之。
是岁,起明堂、灵台、辟雍,宣布图谶于天下。
初,上以《赤伏符》即帝位(应验而登帝位),由是信用谶文,多以决定嫌疑(相信谶文,用以解决疑难)。给事中桓谭上疏谏曰:“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人情往往忽略眼前真事而看重诡诞的异文)。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还是仁义为本,虚诞不信)。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弄巧的小计倆搞出的图谶,迷惑人主)!臣谭伏闻陛下穷折(穷究质疑)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您质疑黄白之论,为啥要信谶纬之学呢)!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瞎猫碰了死耗子)。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君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疏奏,帝不悦(不高兴)。会(恰逢)议灵台所处(讨论灵台选址问题),帝谓谭曰:“吾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再次直言谶纬不如五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非议圣贤,无法无天),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好久才消气)。出为六安郡丞,道病卒。
范晔论曰:桓谭以不善谶流亡(直言而流亡),郑兴以逊辞仅免(说的委婉获免);贾逵能附会文致,最差贵显(附会而显贵);世主以此论学,悲哉(君主用个人喜好的态度对待学术,可悲啊)!
半民:是啊,还算是开明的光武帝,怎么如此对待学术呢?
逵,扶风人也。
南单于比死,弟左贤王莫立,为丘浮尤鞮单于。帝遣使赍玺书拜授玺绶,赐以衣冠及缯彩,是后遂以为常(中央政府确认并赏赐的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