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砖里的故事‖文/子木
瓷砖里的故事
我曾经是一枚瓷砖设计师。
啊？瓷砖有啥可设计的？这是很多人的第一印像。直到现在别人问我干什么，我爸妈干脆直接说我儿子之前卖瓷砖呢……
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的脸就像是被化了妆，火辣辣的。在他们眼里，瓷砖就是用土烧的白亮白亮的东西。
1我与瓷砖结的缘
我大学学的是服装类的与瓷砖八杆子打不着，如果非得扯点关系那就是都是五颜六色的。
几年前毕业回了北方老家，这下麻烦了，北方找服装有关的工作那毕业就是失业，满世界都找不到，当然除了卖衣服。流浪了大半个月还是无果，眼看就要断了粮，总不能厚着脸皮回家要饭吃吧。
那天上午我出门还是风和日丽，吃过午饭却是狂风暴雨，等公交车来了就赶紧挤上去，心里还想着老天爷这变脸也太快了吧，都不提前在天气预报上发个朋友圈。记不清楚从哪一站坐的，摇着晃着成了我一个人的专车了。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亦不知道它到那里去。
“小伙子，到站了”一个磁性的声音伴着雨声传过来。
“哦，到哪啦？”
“终点站”
“哦，啊？……”
就这样下车了，风里，雨里，无奈的叹息里。
装饰大世界？什么鬼地方？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再说吧。远远看见路边有一家最显眼的大门店，门开着，我就径直进去了。
“您好，欢迎光临东鹏瓷砖!”
“瓷砖？不好意思我不买瓷砖！”
“那你是干嘛的？”
“我……我……我是来应聘的！”
“哦，来应聘的啊，你先坐一下，喝点水我去找我们经理。”
我正想着这雨啥时候能停，一个中年男子笑眯眯坐在了我对面。“小伙子，会不会CAD？”“哦”
“会不会做效果图？”“恩”
“想不想挣钱？”“啊”
“就你了！明天就过来上班吧！”
“不是，大哥……”
我就这样喜剧般的上班了。
后来店里的庄姐给我安排了住的地方，就在老板的办公室，旁边还有一个小厨房可以做饭。那一晚，一千平方的展厅都属于我，虽然找了很多圈都找不到卫生间，虽然饶了很多圈都绕不回办公室……那一晚我睡得很晚但是睡得很香。我被震撼到了，我被吸引到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瓷砖就像是模特穿着耀眼的服装，在我的眼里都是色彩斑斓的……
后来才知道那个中年男子就是我的老板牛总。
2第一单竟然是个别墅
有装修经历的人都知道瓷砖是装修里的一大项，由于瓷砖价格和质量良莠不齐，很多装修公司都不包瓷砖怕给自己惹麻烦。我接的第一个单子是装修公司的，三十万的一个两层别墅，但是我陪了钱。
客户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专门找了一家大型装修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来设计。虽然见过几次客户但是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打交道最多的还是装修公司的设计师薛。薛设计每次和我接触都是笑眯眯的，但是那种笑俨然不是牛总的那种。
别墅的一层是美式风格，二层是中式风格，格局基本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每一层的门厅，过道，客餐厅，楼梯口，甚至卫生间的花洒马桶的设计方案都改了不晓得有多少次了。对于刚刚接触瓷砖设计的我来说这步子迈的有点太大了。
那一个月几乎每个夜深人静的深夜我不是抱着厂里的书，就是在电脑前。后来才知道每一个底层设计师的背后都有无数个人指指点点，这是设计小白最大的悲哀。
一个月后的一天，薛设计打电话说“客户选来选去还是选了第一套方案，你抓紧时间备货加工吧！”几天之后庄姐告诉我，就是给我打电话那天，薛拿了回扣。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也是我最讨厌的，回扣这两个字。现在这种事情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终于不用熬夜改方案，刚松口气更悲哀的事情来了。作为瓷砖设计师，对现场尺寸的把握要非常准确。我下单的时候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瓷砖与瓷砖之间没有把拉缝的尺寸算进去。这个不是我粗心大意，是因为不懂。这才刚刚开始的第一单，我就赔了运费和切割费。那段时间看瓷砖都是黑色的，甚至是胆怯的，一块瓷砖三百多大洋我能赔得起几块。要说放弃，想过，可是那不是我的性格。后来每天就厚着脸皮去加工厂请教老师傅。
就这样我的第一单一干就是四个月，也正是这四个月让我慢慢蜕变成长起来。
3最难忘的富婆客户—圆妈
我见过很多客户，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户。
说富那是名副其实的，说婆就有点说不过去。我第一次见圆妈，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身穿青花旗袍，带一副小圆眼镜，我以为是书中的颜如玉睡醒了出来溜达。我的眼睛不由的停留了几秒，不对，准确说是十几秒。我一度认为她的气质最符合大学里的国学教授。
“你是设计师子木吧，我是国风世家的！”妈呀！我刚才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这声音比我的都有雄性。
“是的，我是您的设计师子木，您好！”
“怎么称呼您？”
“你……你叫我圆阿姨吧！”
噗嗤，我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在客户面前这样。虽然她让我叫圆阿姨但是我始终没那么叫。
随后的交谈中我了解到圆妈和我妈同岁，同样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她这套房子是给儿子结婚的婚房。
那一天圆妈开着她的百万豪车载着我去新房测量，一套280平的观景房。量房之后我们一起吃了海鲜，最后她又把我送回了家。虽然有代沟但是我们莫名其妙地很聊得来。圆妈的方案我很快就做好了，不是因为她有钱，不是因为作为客户她对我很好，仅仅是因为圆妈身上的爱深深触动了我，让我想起了我妈。
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就像无意的哪句话莫名打动了客户，就那一丝丝的感动顶得上千言万语。
我给圆妈打电话，她说她在外地，我偏偏只有第二天有时间，眼看婚期将至，错过就要再等一周。打完电话我有点惋惜甚至失落。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了圆妈的电话。她坐昨晚最后一班飞机赶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舒了口气，无比喜悦。一见面圆妈就笑眯眯的，给我递过来在必胜客买的早餐。说实话，客户给设计师带早餐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那说出来都是个笑话。
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我们不是对方案，就是改方案。她是做工程的对瓷砖并不陌生，甚至瓷砖加工都很熟悉。每到一处细节，细到砖缝如何对齐，拼花的用色、大小等等她都会立即和我沟通让我做出来讨论比较一番。打印的A3纸一张一张早就铺满了电脑桌，上面的每张图纸都有圆妈用铅笔画的数字和标记。
我自认为这份工作练就了我良好的耐心和细心，显然我输给了圆妈，一个名副其实的富婆，—个为儿子追求完美的母亲。
那天晚上圆妈又请我吃了海鲜，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服务生给我带了很多螃蟹。其实我并不喜欢也不愿意和客户一起吃饭。圆妈是个例外，就因为她一句话：子木，你真像我儿子呀！
当晚，圆妈又赶飞机去外地，临走前当她走到车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圆妈，一路平安！”。那是我第一次叫她，圆妈顿了一下，转过头朝我笑着，可是我分明看到了她的两行热泪。
等圆妈再飞回来的时候，还是在那家海鲜餐厅，还是那张餐桌，她告诉我，她儿子是个残疾人，永远不会站着喊她一声妈……
在偌大的城市，人心慢慢也变成了钢筋，每天面对光怪陆离的人群，夜的黑，昼的白，唯有一张床让自己忘却生活的惘，唯有心中永不磨灭的爱支撑我们一路披荆斩棘！
如今我依然坚守着我的设计之路，邂逅更多故事更多爱，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