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家国天下篇(十四)
[秦香莲]说: 相公,我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找你。我知道你是当朝驸马,可以不认我。可是……可是这两个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难道你也可以昧着良心不认吗?
[雪儿]说: 爹!爹爹!
[霜儿]说: 爹!爹爹!
[陈世美]说: 大胆,谁是你爹、松开!你这个疯妇人,本官念你是个妇道人家,所以对你容忍再三不与计较,你若再不知进退,本官就不客气了!
[秦香莲]说: 相公……世美!你怎么这般绝情?你今天可以不认糟糠之妻,可以不认亲生骨肉。可是爹娘苦等你不归,在饥荒中双双死于非命,这是他们的牌位,难道你能连父母天伦都不认吗?
[陈世美]说: 你这个疯妇:,一再让本官认这些毫无来由之亲,简直莫名其妙。包大人,学生以为此妇多半是受了奸人指使,才要冒认官亲,别有所图。
[公孙策]说: 一个妇人身背着公婆的牌位,携带两个女儿,千里寻夫,没想到她的丈夫停妻再娶,不肯相认。两个女儿突然变成无父的孤儿,这种遭遇,就算急也把她给急疯了。陈驸马,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难道不觉得她境遇堪怜?
[陈世美]说: 公孙先生,本官说了多少次,与她素不相识。她疯她的,与本官什么相干?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官停妻再娶,不肯相认,简直岂有此理!
[包拯]说: 陈驸马,曾记得去年端阳日朝贺,本府与你在朝房闲话。提起招赘事你神色不定,我便料定你在故乡定有前妻。如今她母女三人前来寻你,本府劝你还是认下方是正理,免得祸到临头、后悔不及。
[陈世美]说: 哈哈哈,包大人,学生堂堂抡才大典一届魁元,依国朝惯例,无病无灾到年老致仕时,至不济也不失师保之位。如此前程似锦,莫非还会贪图天家富贵不成?包大人圣光烛照,难道也会相信如此市井疯妇之呓语?
[包拯]说: 驸马可是怕一旦承认停妻再娶,就难脱欺君之罪?此事原也人之常情。这样罢,你认下她,在官家面前,本府为你保奏斡旋,或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陈世美]说: 包大人不用费心了,学生已然说过,与那秦氏妇人确是毫无瓜葛,言尽于此。〈拂袖而去〉
[展昭]说: 〈拍案而起〉包大人堂堂使相座下,他一个新晋的驸马便这等狂妄?当真以为我开封府就奈何不了他?
[秦香莲]说: 他不是驸马,他是我的相公!我不远千里到开封府来,亲眼看见了……说什么明镜高悬,青天大老爷。我瞧你们这些做官的,个个都是官官相护!
[公孙策]说: 大人,卑职可否请问,陈秦氏状告驸马,所为为何?
[秦香莲]说: 自然是希望妻有夫,女有父,一家团圆,别无他求。
[公孙策]说: 若是驸马俯首认错,身败名裂,圣上问罪,开铡问斩……那你的夫又何在,女又何依?
[秦香莲]说: 〈惶急〉这万万不可。民妇原以为包大人在判定是非曲直之后,会将相公还给民妇,民妇并不希望他死啊。
[包拯]说: 陈秦氏,王法如山,律令如铁,怎能任你挑剔加减?
[秦香莲]说: 包大人恕罪,民妇不懂法条,既是这样,民妇不告了。我只好自认命苦,带着两个可怜的孩子转回均州老家。但愿有一天,他能天良发现,将我们母女认下,我就心满意足了。
[包拯]说: 陈秦氏,听你这么说,你是驸马的结发妻子更无疑问。因此,本府要你再仔细斟酌。你若要告驸马,本府立刻升堂,代你申冤;你若不告,本府念你无依无靠,育女不易,赠你俸银三百两,你……回家去吧。
[秦香莲]说: 包大人,民妇千里寻夫,并非为财。既是寻夫不得,大人的银子,民妇不敢要,民妇这就回去。叩别包大人。
〈【秦香莲】母女离去。〉
[谢衡]说: 小侄见过包伯父,见过公孙先生,展大哥。伯父大人贵体安泰,近来一向可好?
[包拯]说: 是谢贤侄啊。你来得正好,本府正为那陈秦氏状告陈驸马的案子心烦。贤侄素有急智,依你看,此案该怎么料理?
[谢衡]说: 包伯父这是在考校小侄了。此案闹得天下轩然,小侄也略有耳闻。其实陈秦氏是陈驸马的元配妻子一节,上至官家太后,下至市井百姓,只怕无人不知。个中为难之处,不过在于如何圆了皇家与公主的颜面,又不至于公然干碍律法,有失天下民心。
[公孙策]说: 谢世兄一言切中要害。靖康大难,官家五个女儿都在襁褓中随二圣北狩,不幸夭折。只剩瑞国殿下这么一根独苗,自是爱逾性命。公主年方及笄,诏议选尚时,秦相迎合圣意,不依往例取自勋贵子弟,非要请用前朝唐太宗下降士人故事,以新科进士第一人尚主,遂取中了那陈世美。
[包拯]说: 本府见那陈状元高谈阔论,夸夸而谈,料他是有才无德之人,当日便颇不赞同此议。怎奈新科进士廷謝之日,公主从屏內窥见后,一眼看中了他,我等众臣力争不得,如今果然惹出祸端,哎!
[公孙策]说: 正因此案关乎重大,是以圣上才将此案从京师临安府发还故都开封府,交由大人亲审。国朝百年来以礼义教化万民,尊贵如帝姬公主亦皆以身作则,从无改适他人之理。那陈驸马一人生死荣辱事小,可若害得公主一世悲苦,莫说官家和太后断然不依,就算我等,也当真于心不忍啊。
[包拯]说: 公孙先生此言差矣。瑞国公主固然高居九重,尊贵无比,难道陈秦氏一介民妇的冤屈便有如尘埃么?本府铸这三口铡刀,为的便是国法大如天,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这案子既然落在本府手中,本府便由不得他陈世美逍遥法外。
[谢衡]说: 包伯父一身正气凛然,小侄好生敬服。只是请恕直言,将此案发由伯父审理,多半便是朝中奸党所为。为的不外乎是让大人秉公办理,得罪官家与太后,就此失却圣心,如此方中了一众宵小下怀。若无伯父坐镇故都,千里河防一朝崩塌。到那时北方胡骑长驱而入,靖康故事重演,则苦的还是我大宋的万千百姓。
[包拯]说: 这一节本府又焉能不知?若非情不得已,本府又岂能让奸党得逞?只是那陈世美实在铁石心肠,本府已答应在圣上面前为他保奏,不想他非但不领情,竟于公堂之上拂袖而去!
[谢衡]说: 这也原在意料之中,陈驸马若是认了发妻,便是认了欺君欺世大罪。就算官家瞧在公主面上从轻降罪,从此国朝独一无二状元驸马的大好前程也已然毁了,这一生只合做个仰人鼻息的勋戚,这是其一。秦氏明媒正娶,入门在前,以妻为妾世情不容;天家公主亦无为人妾室之理;则两女日后如何相处?陈驸马夹在天家尊严与世情道理间,又当如何自处?这是其二。
[包拯]说: 〈微微颔首〉谢贤侄,世情练达即文章。人情世故上的道理,你也算是通透了。只是大宋律令如山,天下事亦有不可不为!本府少不得差人前往均州,请来陈秦二人当年的媒证,不怕陈世美不俯首认罪。
[谢衡]说: 伯父,陈世美既是深谋远虑之人,小侄只恐他会——抢先一步,杀人灭口!
[包拯]说: 展护卫,你快马加鞭赶往两湖南路均州醴陵县,取回人证,务必赶在驸马府之前。
[展昭]说: 展昭遵命!
[谢衡]说: 小侄不才,如今也会些拳脚功夫。自告奋勇斗胆向伯父请缨,前去保护秦香莲母女。
[包拯]说: 当此大宋江山多事之秋,读书人有武技傍身,也是好事。只是贤侄尚非官身,办差多有不便。本府给你一块开封府的腰牌,从此天下驿馆,瞧在本府面上,都会行个方便。
得到物品[开封府腰牌][1]
[展昭]说: 谢贤弟可知,这些年包大人在故都苦心经营,即便远及西夏大理,亦有许多商贩是我开封府职方司的眼线。是以就算你离了大宋国境,单凭这块腰牌,他国的客店一样会给你供应茶水。
[公孙策]说: 这面腰牌是钦制之物,除了大人自己和展护卫各有一面,就只剩下这面了。谢公子,包大人对你可是有着很高的期许,盼你早成大宋栋梁之材啊。
[谢衡]说: 〈大喜而拜〉伯父如此器重小侄,小侄甘效犬马之劳。
[包拯]说: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贤侄这就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