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托梦（十）

【中篇小说】

   托梦   （十）

                  刘昆山   

事物的发展总是向着正反两个方向发展。关于人的脑电波，如果仅仅是能用仪器接受并破解人的脑电波，将会造成世界上无秘密可言，无隐私可言，谁想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想知道别人有什么打算，只要打开仪器，就可以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他的思维将暴露无遗。这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但如果再发展，那才是后果不可思议，后果无法想象的。如果，发明一种可以发射脑电波的仪器，用你想要的脑电波发射出去，针对特定目标，让他接受并按照你发出的指令进行思维和行动，那么，被你操纵的人，就会完全按照你的指令行动，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想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天啊，许多人就会完全失却自我，完全听命于你的指挥。那么，你指挥的人越多，你就越了不起，你指挥的人越是听命于你，你就越伟大，最后，你就有可能成为全世界的最高统帅，最高领袖，最高意志。那么，世界也就离毁灭很近很近的了。好在现在距离这种状态还很远很远，人们还不必为此担心。例如，死人的脑电波可以让人接受，可以让人感知，但绝对到不了影响和指挥他人思维的程度。我可以托梦给崔晓梅，她可以把她的想法告诉我，我也可以把我的想法告诉她，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她手里，事情的发展还是完全由她掌控的。

崔晓梅告诉我，她心里很烦，很苦恼。原因是金二驹对她死缠烂打，频频向她发起进攻，要让崔晓梅嫁给他。崔晓梅说，我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呢？第一，他是个不顾工人死活的小矿主，狗剩就是死在这种人手里，我看见他就会想到可怜死去的狗剩，我恨这种图财害命的人。第二，他是个不把女人当人的坏蛋，他的三个媳妇都是在他手里委屈窝囊致死的，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我死也不会跟他。第三，这种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土豪，档次最低素质最差，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再说，算卦的人说他命硬，是妨妻的命，我也是命硬，是妨夫的命，明明知道是两块石头却要往一起碰，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听罢崔晓梅的诉说，我沉默了好长时间，我能说什么呢？崔晓梅选择了我，把她最美好的一切都无私地给了我，我没有能够给她幸福，却只能给她痛苦，把她一个人撇下，孤苦伶仃活受罪，还让她替我照顾我妈，替我尽孝。她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能总是一个人过，总要再找个人。金二驹确实不是个好的人选，他就是个混混，不学无术，心狠手辣，什么卑鄙的事情都能干出来。我同意崔晓梅的分析，同情她的际遇，可是我毕竟是个亡灵，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第二天，崔晓梅刚到小饭馆，“羊绵绵”就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叫上她一起到一个小包间里。坐下，“羊绵绵”沏了一壶茶，倒上，把茶碗儿地到崔晓梅面前，半晌开口说：“晓梅，人得认命。像咱们穷人很难有什么理想的婚姻，哪个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人到头来拗不过命。就拿我说，我的老婆人长得丑俊不说，那脾气忒赖，我打心眼里没瞅上她，可人家有钱，这小饭馆就全仗她家出资才开起来的。人总要图一头，要么人好，要么有钱……”

崔晓梅心里明白，他是来给金二驹当说客的，既然是自己的老板，总要给点面子，“羊绵绵”边说她边点头，算是回应。

“羊绵绵”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凭心而论，他金二驹不是个好人，可他有钱，难得的是他对你是一片忠心。你的想法他知道。他说，他是当过小煤窑的矿主，那时候咱都穷怕了，谁见了钱命都会不要命。他是赚过昧心钱，后来也觉得心不安，再加上国家整顿小煤窑，就洗手不干了。后放过高利贷，坑过人也被人坑过，日子不好过。现在把钱用来扣了十几个蔬菜大棚，虽然赚得少点，但比较稳定。说到老婆，他承认他犯过混，打过老婆也骂过老婆，可也对她们好过，按他的说法，命短是赖不到他的。他让我给你捎话，保证今后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做生意，不再赚昧心钱。保证对你不打不骂，要是敢动你一个指头。天打五雷轰。”

崔晓梅笑笑说道：“杨经理，你的好心我领了，其他的就别说了。我该忙去了。”

“羊绵绵”见话不投机，也只好作罢。

最近小饭馆生意不错，不但桌桌都满，有的桌还翻台了。崔晓梅从下午两点钟上班，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半，草草吃了口饭，心里惦记着康大妈，就赶紧回家了。这天是个月黑天，转到楼拐角处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每次走到这里她都会格外警惕，不觉加快了脚步。突然，暗处闪出一个人来，直冲崔晓梅走来，满口酒气地说：“美女，陪哥去玩玩。”

崔晓梅后退一步，厉声呵斥道：“干什么？”

醉汉跟进一步：“别怕，我请你去卡拉OK，再喝点小酒，再……”

崔晓梅在想对策，她想喊，路上没有人怕没用，还是跑吧，跑回小饭馆就安全了，她刚转身，对面又冒出三个家伙，堵住了她的去路，那醉汉突然窜到她面前：“你走不了，哥几个都喜欢你，别装清纯了。”

崔晓梅心想跑是跑不了啦，还是喊吧，她刚要张嘴，却被那个醉汉一把抱住，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崔晓梅奋力想挣脱，那三个坏蛋拥上来把她的腿抱起来，人离了地就失去了着力点，任凭被人架着快速向黑处奔去，拐过弯去就是村里的菜地。崔晓梅已经是周身无力，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刚拐过那座土楼，突然汽车的大灯射出一道强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挥拳就朝歹徒打去，那四个家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扔下崔晓梅就要跑，只见车上下来的人，追上去拳打脚踢，那四个歹徒连滚带爬，落荒而逃。车上的人也不去追了，扭回头来对崔晓梅说：“你没事吧？”

瘫坐在地上的崔晓梅抬头一看，心里全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道此人是谁？正是对崔晓梅穷追不舍的金二驹。

崔晓梅气得把头扭向一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有搭理金二驹。

金二驹讨好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崔晓梅还是一言不发，捋捋散乱的头发，自己走了。金二驹紧追两步说：“还是上车我送你吧，要不再遇上坏人……”

崔晓梅眼盯着金二驹的长脸说：“你不来，就没有坏人。”

“这是什么意思？”金二驹佯装无辜：“我好心好意救你，反倒是我不对啦？”

崔晓梅数落着说道：“金二驹，你能玩点有档次的行吗？这种'英雄救美’的把戏，电视剧都演烂了，小孩子都能一眼看穿。你的演技也太差了。 你为什么会等在哪里？你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你为什么一个人能打四个人？你为什么……”

金二驹也觉得自己确实演砸了，想解释却找不到词，只是嘴里：“我，我……”

崔晓梅不想太得罪他，耐心地说道：“金二驹，我跟你说过，咱俩不合适。你不必再枉费心思想些歪门邪道的事。你对我们小饭馆，对我格外照顾，我打心里感激你。康大妈摔倒跌伤，不是你的直接责任，你只是把她惊吓了一下，摔倒怪不得你，可是你能提上礼品盒到家去看她，说明你是个好人，是个有孝心的人。康路生死了，为了不至于给康大妈太大的打击，我求你不要再在康大妈面前出现，你答应了，你做到了，说明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是个与人为善的人。但是，感激和感兴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我对你不感兴趣，或者说的更直白一些，我没有看上你，我更不会嫁给你。你死了心吧。”

金二驹冷静了许多，低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说道：“崔晓梅，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康路生，你能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替他尽孝，无私无畏地尽心伺候她妈妈，都说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知冷知暖的好姑娘。你不像有些人，包括我的几个媳妇，她们只是图钱，她们眼里只有钱，她们心里也只有钱，她们是图我的钱才肯嫁给我的，她们的兴趣也只在钱上，比我还混蛋，比我还不是东西，我跟她们只有金钱关系没有任何感情，冷冰冰的，那根本不是家，那就是妓院。我恨透了她们，她们命短赖不得我。我金二驹不是好人，但我是有血有肉，有心有肺的男人，我想找一个知冷知热的、我喜欢的女人。自从我遇到了你，自从我知道了你的事迹，你的际遇，我深深的爱上了你，你就是我这辈子想找的好女人。”

崔晓梅万万没有想到金二驹会说出如此感人肺腑的话，真是误解了他，曲解了他。金二驹下面的行动更是她始料不及。

金二驹“咕咚”一声跪在了崔晓梅的面前，说道：“崔晓梅，我给你掏心窝子，你能嫁给我是福分，你不嫁给我是本分，我以后不会再跟你犯浑。但是，你记住，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仅是你，而且包括康路生的妈妈，你干妈，我会像亲儿子一样对她好，孝敬她，给她养老送终。我知道这是你最大的心事。”

崔晓梅激动地把他搀扶起来，说道：“金大哥，你起来，起来，你容我好好想想，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