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靖:冰棍儿,好吃的冰棍儿
冰棍儿,好吃的冰棍儿
黄 靖
“有冰棍儿吗?”朦胧中,兰兰听到喊声急忙应答“有,有”,随即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她一嘟噜从课桌上抬起头,擦擦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懵懂地环顾四周,同学们笑的前仰后合,望着她,原来她在课堂上睡着了,老师喊她名字没动静,才出此下策。她满脸通红,低下了头,恨自己昨晚作业写的太晚,课堂上睡的这么沉。
13岁的兰兰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她在家排行数二,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平时的衣服都是捡大四岁的姐姐的,双肘和双膝都已磨破,补着颜色相近的大大小小的补丁,她虽然已经知道爱美了,穿一件新衣服并不是她当前最渴望的,她最渴望的是爸爸的病快好起来。炎热的夏天到了,家里飘出的中药味更浓了,那是熬给父亲吃的,他的胃疼病越来越厉害了。
妈妈在县副食厂上班,下班后,常常带回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纸和一大包像小熏枣一样的糖果,妈说,包一斤糖果能挣一厘钱,积少成多呢。每次她放学回家想帮妈妈包糖果,总是被赶着快去写作业或照顾妹妹。兰兰半宿起夜,常常看到昏黄的灯光下,妈妈略显浮肿的脸和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特别是冬天,妈妈的手上的裂口张着小嘴,露着鲜红的肉,她的辛劳好像都包进了这堆糖果里,不然怎么天天夜那么深了,她还不困呢。炎热的夏天里,已经不适合包糖果了,意味着家里又少了一项收入,兰兰替家人着急,怎样才能给家里帮忙挣点钱呢,她的小脑袋瓜,常思考这个问题。
火热的午后,单调的蝉鸣忽断忽续,此起彼伏,下夜班的大人们要午休了,兰兰每到爸爸下夜班午休,都要拿着长竹杆,去赶院外大柳树上这些噪音制造者。“卖冰棍喽”,院门外传来吆喝声,“大中午的,这卖冰棍儿的也来凑热闹”,兰兰心里不免有些不悦,她跑出门时,只看到一个驮着白色冰棍箱的自行车的后影,她灵机一动,她也可以卖冰棍挣钱。她向妈妈保证不耽误学习和作业,在她的死缠硬磨下,妈妈松口答应了,她申请来了2元5角钱的“启动资金”。那天下午放学,她像旋风一样飞跑回家,顾不上吃饭,拿起一块凉干粮,骑上爸爸下班后的大金鹿,去二里地外的风顺冰糕厂批发冰棍儿,她的个子太矮,骑在车座上,脚离车踏板还有一大截,只能双腿从自行车前横梁中间掏进去骑,她骑的飞快又娴熟。一只冰棍儿批发四分二厘,她卖五分钱,一只能挣8厘钱,冰棍厂规定一次最少批50只,她在心里盘算了下,这50只冰棍儿能挣4角钱呢,想想心里就激动。
这天晚上,在老城电影院门口,多了一位黑瘦的卖冰棍儿的小姑娘,笨重的大金鹿自行车后座上,捆着一个笨重的白色冰棍儿箱,更显出了她的弱小。“冰棍儿,好吃的冰棍儿”,她的声音稚嫩而清亮,不断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嚣的车马人声冲散和掩盖。这就是兰兰。她不怕遇到老师和同学,她为能帮家里挣钱而自豪。这天晚上,上演战斗片《南征北战》,观众特别多,不等电影散场,冰棍儿就卖了个净光,她兴冲冲地驮着空箱子回家,夏夜好像把白天的热气都吞进了肚子,空气似她的心情那样凉爽,她推开屋门,妈妈正在补衣服,妈妈拿着她递过来的湿漉漉的布制钱袋,眼圈红着背过了身,一句话也说不出。
渐渐地同学们都知道了她从事的这个“副业”,特别是那些调皮的男孩子,在学校见到她总要喊两嗓子:冰棍儿--好吃的冰棍儿,她不在乎这些,假装听不见。她的脸因太阳的炙晒黑里透红,两道汗渍像刻在鬓角,两只小辫子倔强的在后脑勺撅着,像极了她的性格。只要能够为家里减轻点负担,她不怕同学们的耻笑,她在学校里学习更加刻苦起来,她要向妈妈证明,卖冰棍儿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寒来暑往,她卖了两个夏天的冰棍儿了,她随身挎着爸爸从部队带回的军用水壶,口再渴,她舍不得吃一只冰棍儿,偶尔冰棍儿卖不掉剩下一两只,都快化成水了,她带回家给妹妹们解馋。
兰兰恪守了自己的保证,她没有耽误学习,初中毕业后,如愿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师范学校,那里学费全免,伙食还有补助,她为选择这个学校而庆幸,这样可以减轻家里的济经负担,能够如期上学了。妈妈也破天荒的不到过年时候,给她做了一条灰色的斜纹裤子,说是用她卖冰棍儿的钱裁的布,她双手捧着那件裤子,好似闻到了冰棍儿甜丝丝的味道。
开学前几天,爸爸把那只白色的冰棍儿箱刷成了黄颜色,变成了衣物箱,将带着她的梦想一起步入新的学校,那里将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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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靖,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银河悦读中文网“法律人文学部落”成员,“法律人诗社”成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所撰写的文章散见于《民主与法制》、《检察日报》、《大众法制》、《联合日报》、《山东法制报》、《山东工人报》、《人民权利报》、《德州日报》《德州》等纸媒,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