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田园至宫廷沙龙的音乐 | 鲜活与风雅
曲
舞
色
从田间到沙龙
DANCE MUSIC
当文艺复兴的熹微晨光照进欧洲大地，世俗音乐冰河初融，来自乡野的鲜活旋律和乐器声闯入作曲家们的乐思，用于歌舞伴奏的乐器，逐渐有了在乐谱上担纲主角的机会。器乐作品中多有从歌舞中独立出来的舞曲，改编舞曲乃至创作舞曲成为器乐作曲的风尚。
钢琴小品中的舞曲体裁初见于巴洛克时期，类别随制琴工艺发展而逐渐繁多，各时期钢琴作曲家都有过舞曲的创作。钢琴舞曲往往以风格轻松、主题鲜明精悍的特点呈现，受到广泛的喜爱。
01 / 德奥舞风
Classicism Period
古典主义时期，现代形制的钢琴在音乐圈被广泛推广。钢琴一改羽毛管拨弦和木槌勉力击弦的纤细而缺乏变化的音色，声音明亮灵动，显现出作为独奏乐器的优势。钢琴音乐成为这个时期的一个创作重点，各类舞曲体裁涌现。
这些舞曲体裁中，最为听众亲切而熟悉的大概是小步舞曲了。这种源于法国民间的三拍子舞曲，17世纪传入宫廷，以其中速优雅的风情流行于朝野上下。宫廷里的小步舞曲，相比民间的娱乐性质多了几分礼数，在古典主义音乐家手里，则逐渐演变为风格标签，独立于舞蹈而演奏。
莫扎特的C大调12首变奏曲，以其灵活的旋律发展手段，将两句平行乐句扩展至12个变奏，虽百般形变而起始“舞步” 影踪犹在。
12 Variations in C Major, K. 179 'a minuet' (C大调12首变奏曲，作品179“小步舞曲”) Ingrid Haebler - Mozart Complete Works for Piano
小步舞虽然是民间娱乐性质的艺术形式，在音乐家手里却带上了各自的风格印记和艺术内涵。贝多芬的小步舞曲有着更多铿锵顿挫的节奏，乐段的对比也更具有戏剧性，其中较著名的有六首小步舞曲。
Six menuets, WoO 10: Menuet V Trudelies Leonhardt - Ludwig van Beethoven: Œuvres pour le fortepiano
小步舞曲和管弦乐乡村舞曲创作活动涌现，浪漫主义时期盛行的华尔兹在这个时期的钢琴音乐里也已经开始冒头。贝多芬也创作过华尔兹，比起其他体裁的钢琴作品，他的华尔兹显得简洁而清新，气氛静谧和煦。
Beethoven: Waltz in E-Flat Major, WoO 84 Gianluca Cascioli - Beethoven Minatures
彼时，华尔兹较为自由的风格已有取代古板拘谨的小步舞之势，钢琴小品创作的重心也随之倾斜。
02 / 浪漫舞曲
Romantic Period
从德奥农村走向市民舞会的华尔兹，发展到浪漫主义时期基本已挣脱保守势力的阻挠，风靡一时。华尔兹也即“圆舞曲”，作为当时的流行文化，引起了音乐家在钢琴上演绎的兴趣。我们听到的圆舞曲，有许多是这个时期创作的。
提起圆舞曲，我们很容易想到肖邦，他的圆舞曲集合里，多首作品脍炙人口，是不少音乐爱好者的古典启蒙。肖邦的圆舞曲，有时细腻，有时直抒胸臆，顺应舞蹈场合的奔放热烈情绪。
F.Chopin. Waltz No.1 in E-flat major, Op.18 'Grande Valse Brillante' Tatiana Schebanova - Golden Classics. Chopin - Piano Pieces
肖邦的开拓精神体有一方面现于对民间音乐的广泛吸收。除数量众多的圆舞曲之外，肖邦还创作了玛祖卡、布列舞曲、波莱罗舞曲，波兰、西班牙等地区的民间音乐元素在肖邦的作品里渗透尽致。
玛祖卡是波兰民间舞蹈，18世纪流行于欧洲。同是三拍子集体舞，玛祖卡常表现出和小步舞、华尔兹不同的重拍位置，其重音多落在第二、三拍上，风格鲜明。音乐史上创作玛祖卡的音乐家不在少数，肖邦却是玛祖卡音乐创作的代表，以其卓越的技巧和对风格的精准把握而备受青睐。
4 Mazurkas, Op. 17 - No. 2 in E minor Abdel Rahman El Bacha - Fryderyk Franciszek Chopin, 12 Etudes, Op. 10
4 Mazurkas, Op. 33 - No. 2 in D Major: Vivace Jean-Francois Latour - 歌曲合辑
在肖邦的琴声里，玛祖卡得到了艺术化处理，同时又保留了淳朴的音乐性格。此外，背井离乡的肖邦常在创作中寄托对家国的牵挂。巴黎的沙龙里云集的名流，除了关注他的华丽音响，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他的悲情流露？
相比于玛祖卡的乡土气息，肖邦的波兰舞曲呈现出贵族、骑士的庄重风格。有力的节奏衬托灵活自由的旋律，荡气回肠，体现出与乡村舞曲题材不一样的精神气概。肖邦的作品中，《A大调军队波兰舞曲》与《降A大调英雄波兰舞曲》被视为波兰舞曲的典范之作。两首乐曲分别创作于1838年和1842年，国土沦陷的遗殇和华沙起义失败的遗恨，使肖邦这个时期的创作充满着悲愤和抗争的情绪。
Polonaise No. 3 in A Major, Op. 40, No. 1, 'Military' Idil Biret - CHOPIN: Polonaises, Vol. 1
Polonaise in A-Flat Major, Op. 53 (降A大调波兰舞曲，作品53) Vladimir Horowitz - Tchaikovsky: Piano Concerto No. 1
到了李斯特的创作时代，浪漫主义的热切感性被发挥到极致。演奏技巧的极致挖掘，使音乐在感官上更富震撼力。此时的钢琴创作中，大量的华彩使舞曲多了技巧性，却不免疏远了音乐与舞蹈环境的关系。此时的钢琴舞曲音乐，几乎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体材，个性化表达往往超过了舞蹈原本特征的体现，而其中也不乏耐人寻味的作品。
李斯特创作的四首梅菲斯托圆舞曲中，流传较广的是第一首，灵感源于《浮士德》中的场景，描写婚礼酒会上的狂欢，乐曲体现了作曲家狂放不羁的一面。这首辉煌而艰深的作品常被钢琴家作为音乐会演奏曲目。
Mephisto Waltz No. 1, S. 514 (第1号梅菲斯特圆舞曲) Vladimir Horowitz;Franz Liszt - Artists Of The Century: Vladimir Horowitz
而在勃拉姆斯的麾下，一架钢琴已不能满足他的交响性音乐创作。他创作的21首《匈牙利舞曲》，速度激烈，悲怆色彩浓郁，为四手联弹名作，之后又被作曲家本人改编为管弦乐版本。激昂的主题和音乐速度的忽慢忽快，是吉普赛音乐热情自由的体现。
No. 1 in G Minor - Allegro molto (第1首 G小调 - 很快的快板) Aloys Kontarsky;Alfons Kontarsky - Brahms: 21 Hungarian Dances
肖邦的细腻、李斯特的炫技和勃拉姆斯的激烈，展现浪漫主义的多样个性。在沙龙音乐活动盛行的年代，他们的作品受到现场音乐爱好者的热情追捧，这是前代宫廷音乐家所不曾领略的。他们的钢琴作品也逐渐被不同的受众所聚焦，成为作曲家个人意志的表达媒介，而不仅仅是服务于皇宫贵族的订单。
与此同时，管弦乐作品也出现大量舞曲体裁，其中引人注意的旋律往往会吸引钢琴作曲家的改编。被称为“奥地利第二国歌”的《蓝色多瑙河》作为经典管弦乐圆舞曲作品，也曾被改编为钢琴版。
蓝色多瑙河的音乐气象变化万千，细腻的引子描摹了波光粼粼的河面，而后越发热烈的音乐情绪则带领听众领略多瑙河壮阔的一面。舒尔茨改编版本克服了气势上相对交响乐团的弱势，转而发挥钢琴的灵巧，音型瞬息万变，呈现出与原版不同的音乐形象。
△蓝色多瑙河-施特劳斯舒尔茨改编炫技版（哈梅林演奏）
03 / 舞曲新声
Modernism Period
进入十九世纪末，和声的有限变化已不被满足，音乐各要素的使用开始有不同程度的变革，体现在德彪西的创作中，最明显的是音阶的创新。全音音阶的使用使他的音乐有游移不定的莫测感，这符合当时印象派绘画技巧的特征，德彪西因此被称为“印象派”音乐家。他的舞曲作品，也带上了朦胧的意趣。
萨拉班德舞曲是一种欧洲古老的舞曲，巴洛克时期已有相关艺术作品问世，几百年后的印象派音乐，显然在各方面都与古时的音乐风格迥异。更简洁的织体、更多的节奏空白，是为捕捉瞬息万变的和声色彩，舞曲的脉搏在这些作品中却是微弱的，却与现代舞的氛围有某种契合之处。
Pour le Piano, L. 95: Sarabande, Avec une élégance grave et lente Roger Press - Prokofiev, Debussy, Rachmaninoff: War Horses
巴托克是现代音乐发展初期的一位民族风格强烈的作曲家。在现代音乐创作风气的一面采集民族民间音乐。他的《罗马尼亚民间舞曲》篇幅都比较短小，在有限的时间内集中体现罗马尼亚简洁生动的舞蹈风格。回归舞蹈本质，克制地施加演奏技巧，这种简约化的态度在新时代的音乐创作中逐渐被推崇。
△巴托克
Bartók: 6 Roumanian Folk Dances, BB 68, Sz. 56 - 2. Sash Dance Zoltán Kocsis - Bartók: Works for Piano Solo 1
Bartók: 6 Roumanian Folk Dances, BB 68, Sz. 56 - 2. Sash Dance Zoltán Kocsis - Bartók: Works for Piano Solo 1
从音乐被约束的时代，到音乐创作空前自由的时代，音乐中舞蹈的本能被揭示过，被修饰过，也被强调过。这些多样化的创作模式和音乐发展的规律有关，与舞蹈本身的兴衰也有关——各个时代不同舞蹈流行、演变又没落。源于民间的音乐艺术，在钢琴创作活动中呈现出万千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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