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 春天打来的电话（组诗）- 雪鹰
春天打来的电话（组诗）
作者 雪鹰
城市上空的鸟鸦
盘旋城市上空，一群乌鸦
啼叫，啼叫，巨大的玻璃墙上
黑色翅膀扇动阳光，扇动
一个个阴谋。城市笼罩在
灰暗中，金光菊、枫叶
和红色布标，黯然失色
我目睹着，口中念叨——
但愿，我的担心不变成事实
一对情侣，绕过它们的阴影
马路上的小学生快速躲进
屋檐——幼小的心灵需要保护
不能受到丁点伤害！
那些灯红酒绿的人们啊
他们的内心一团阴暗
绕着一座九十层高楼
鸦群翻涌，一阵阵风饱蕴寒意
热血凝滞，我听见翅膀的
拍击和一座城市的惊悸
多少人将逃离，多少汉字将被
推倒，拆除，瓦砾上
羽毛滚动，一声声哀鸣
雨
一点都不想它落下的夜晚
它落了下来，把窗户的顶棚
咚咚咚敲得山响。我打算明天
出门，打算今晚好好睡觉
不去想油菜花，不翻开
那本落满灰尘的诗集
我习惯了一人独处
不再受欲望折磨。几年前
这根本不能想象，每隔几天
就翻一本诗集
把一个个句子颠来倒去
或骑车来到野外
观察蜜蜂在花丛采撷
那时候，我会对一场雨的到来
欣喜若狂，它让我安静
让我对淋湿的事物心生爱意
并在雨后把一粒黄豆埋进泥土
像根一样，紧紧抓住
比诗还有节奏的雨声
春天打来的电话
冬马上就要结束
她打来电话
年轻漂亮，曾向我袒露的
女人，已好久没有联系
偶尔回到老家
我都要到她店里看看
关心她的生意和她孩子的成绩
每次，我都隐饰内心的激动
那次她是想把她交给我的
她的乳房和心
我是个坏男人
面对这个婚姻外的女人
竟假装起正经
对她，这无疑是最大伤害
我时常做这样的假设
要是——那我们的反叛
该怎样结局
这几年，我一直奔波在外
常和陌生或刚认识的女人
打情骂俏，但总忘不了她
电话掏出又总是不拨
我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大脑一片混乱
好多话再也无从起头
今天是冬天的最后一天
我突然接到她电话
——春天打来的电话
立春
今天比昨天还冷
比过去的冬的总和
这就是我盼望已久的春吗
天阴沉沉的，寒风刮面
我知道春的脚步肯定是向前的
（然焦虑中我并未看到她的走动）
我知道桃花终究要开，燕子一定会来
温暖的日子肯定等在前面
但是，这一切都太遥远了
一颗饱受蹂躏的心已经不起
太久的等待，它急需阳光
一个沙漠的跋涉者急需要水
我祈祷着。我哭泣。我咒骂
渴望中我就要耗尽生命
矛盾
你拒绝着。我想尽办法
同你亲近，一个人总爱听
好听的话，这恰恰悖于我的
本性。我想本性有大有小
小的理当服从大的
就像他们教唆的：个人服从
组织，下级服从上级
我嬉皮笑脸
尽说好听的话，对你
也不算违背做人的原则
何况在这个丧失底线
不讲规则的年代
你很受用，但并没放弃
矜持。为了让你拒绝他人
我要你目空一切，学会高傲
为了便于我达到目的
又教你低眉顺眼，俯首
帖耳，做个小乖乖
我不停地被自己伤害
造出矛攻击他人，又造出盾
防御，甚至把自己的矛盾
鼓吹得最锋利，最坚硬
艺术
你一脸严肃，仿佛一个
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走进的那刻
你双手扶案，正在沉思
是否在描绘一幅
翻天覆地的宏图
我说，我是个推销员
不管青草，还是土坷垃
哪怕满地滚动的废纸
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你耸耸肩
鼻翼动了动
没发出半点声响
我并未感到尴尬
而是盯着你盯着你
我怀疑你老年痴呆
对，唯一的解释只能这样
走出时我又乜了眼
你表情滑稽
一尊负载使命的艺术
场景
啊，好好玩呀！你说
你一边往上爬
一边朝我笑
脸上红晕骤现
我们是从城里出来的
我的电动车
把你驮到堤脚下
我冲上堤顶
然后返身接你
你的手冰凉
这天是元宵节
你要去与家人团聚
体验
透过玻璃
你盯着花园，阳光下
兰花的幽香让你
沉醉。有那么一刻
你的眼里只有玻璃
它的透明让你着迷
兰花，一团涂在玻璃上的
色块，模糊，调不动
你丝毫情绪。这种体验
我也有过。什么是该关注的
什么不该关注
争论半天，谁也说不清
雨水
雨水这天无雨
天空晴朗。我骑上车深入
田野，油菜更加青碧了
有几株等不及，已早早表露
嫩黄的心迹。喜鹊正在
筑巢，衔来枯枝枯叶枯草
新的孕育即将开始
天气预报说还有寒潮
低温还将持续
但终究挡不住春的脚步
铁路上几个人谈论着
通车了，就方便了
多一条路，多一种选择
踩着铁轨、枕木
他们朝修建中的车站走去
苹果、水罐与逃离
苹果不是苹果
水罐也不是水罐
画布上，它们仅仅是坨
颜色，是词
一个句子的部件
不能吃
也不能盛水
我逃离着
脱下现实的棉袄
沉重的束缚
它们在一旁窥伺
时刻拽住我
让我深陷
物欲横流的时代
我的举措很难凑效
这是我知道的
我不怕打破坛坛罐罐
或许哪天回来
院里，苹果满枝
雪鹰，男，本名汪孝雄， 1964年生。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潮》《21世纪中国诗歌精选》《2011年中国诗歌精选》《中国当代民间诗歌地理》等国内外刊物和选本。曾参与主办民刊《新汉诗》。现居湖北潜江。著有诗集《平原志》，长篇小说《蜂窝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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