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眼中:三代母亲之间的代际差异与生动面孔
今天是母亲节,先祝所有的妈妈天天健康,时时开心。在这个特殊的时点,不同于对“母亲”的抽象和整体化概括,想聊聊不同代的母亲们。
祖母辈:情感如何表达?
在个人主义的浸透中,同时受批判过去被压抑的解放话语的影响,祖母一辈往往被认为最是不善表达其情。我们带着浪漫的粉色滤镜和怀旧的黄色柔光,在象征的符号中去诠释她们。
可是,是她们不解风情,还是我们不解她们?
和奶奶在一起时,爸爸这些子女常出现在祖孙俩的闲聊里。一方面,奶奶生命中大事的坐标,多锚定于爸爸们的成长轨道中:爸爸出生前,家乡下了暴雨,回娘家探亲的奶奶挺着大肚子、还带着伯伯,过不了河,最后在娘家旁边的小屋子里迎来了又一个新生命;爸爸几岁时,奶奶的父母去世了;爸爸上初中,奶奶和爷爷从村里迁移到了城市……另一方面,奶奶也常常评论或感叹爸爸兄妹几个的言行秉性,哪个从小就喜欢念书、哪个不爱吭气、谁工作时遇到了什么事情、谁的老师同学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过得怎样……莫不在奶奶作为母亲的牵念中。
母子关系,之于奶奶对自身的认同和对现实的体验,具有重要意义。这固然与女性被赋予的母亲身份有关,但却不表示奶奶这辈人的母子纽带就是纯粹是工具性与角色化的,记忆里鲜活的痕迹、日常中体认的美好,即使苍老如祖辈,母亲的身份依然弥足贵重。
我们承认在不同的社会文化语境中,情感的感知(feeling)和表达(expressing)规则殊异,祖母辈对其为母亲的表达,有着特定的方式。回到她们的逻辑,也是母亲节的题中之义。
妈妈辈:(被)延长的中年
作为50后与60后,妈妈这辈母亲当得很是辛苦。年轻时开始碰到育儿的奢侈化,又遇上了叛逆的独生子女;人到中年,遭遇就业市场的冲击、国家福利支持的退出,还有身心的系列警告;及至退休,公共场合做了欧巴桑,家庭中又成为抚育第三代组合的保姆,说是被剥削也好,说是含饴弄孙也罢,总是与闲暇二字疏离。
我们的妈妈们,也是最常在母亲节中被歌颂的一代人。她们是文化主义女性主义者说的富于关怀伦理的“圣杯”,也在工作-家庭两班倒中承担大量的无酬家务劳动,她们被“神圣/伟大的母亲”的想象性叙事恶意绑架,也在母子依恋被命名、制造、反思和重构中不断调试和转型。多重话语塑造出多元体验的复杂面向。
在母亲节记录妈妈,感念最深的,是这代人“(被)延长的中年”。她们已初老,但在上有老、下有小(与小小)的挤压中,在与性别规范相合又出离的动态之中,继续着身为母亲的实践。
我们:焦虑与能动
五一假期帮发小看了两天孩子,被妈妈说不会带小孩,因为“她要干嘛就干嘛,都听她的,你不得累趴下?”
另外一个片段是,好友说起80后和90后的“倒霉”,“小时候自己学习不好,你妈骂你;现在自己孩子学习不好,因为心疼外孙,还是你妈骂你,觉得是当妈的不会教。”
家庭为教育、医疗和心理学等公共性力量所凝视与规训,母职往往成为它们的功能载体。80后与90后这代人成为母亲时,一方面代际亲密性愈发加强,带来密集(intensive)的母职投入;一方面在社会风险弥漫同时被私人化的今天,对于“被抛出”的担忧也扩散到下一辈,海量信息之间,“科学”的育儿就意味着“有效”、“优质”和“信任”;再一方面,对“自我”的关照,譬如对需求的满足、对发展的渴望和对独立的期许,同样是这代母亲的关心焦点。
结构对主体的塑造,以及主体对之的选择与重构,受制约的和策略性的,成为借着母亲节,观察今天年轻妈妈的有趣视角。
母亲节里想到的这三代母亲景象,既有共同的母亲身份以及母职规范,也显示出不同的制度环境、家庭周期和生命历程中,母亲之间的代际差异与生动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