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个马拉松,跑过才懂得

早就耳闻,“人生就像在跑马拉松”,跟着喊了,想象了,但一直没有体会。直到2016年10月30号的上海国际马拉松,我以4小时22分钟的成绩,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终于体会了、感悟了。

我曾经对马拉松不屑,甚至不敬,肤浅地认为,闷着头跑好几个小时,很无聊,有点傻。

当我拥有了自己的健身中心,一个励志改变自己的榜样触动了我。那是两张对比照片,10年前的她,体重应该不下160斤,五官被满月脸挤压,桶装腰撑满宽大的外套,显得偎依在身旁的大老板Williams实在娇小。10年后的她,轮廓清晰舒展,还有了马甲线,美丽了许多,豁然开朗了许多,积极向上的气息增加了更多,那是基于累计3000多公里跑程的结晶,41块马拉松奖牌的铺垫。

(当年,产后肥胖的贾医生和Dr. Willimas教授)

(现在,有马甲线的贾医生)

她,是和我一起工作了15年的贾玉华,曾经的肿瘤科医生,复旦大学MBA优秀毕业生,在风湿、肾病和跑步界甚有名气,大家都叫她“贾医生”。2016年8月,贾医生开创了以我们健身中心命名的“生命时钟”张江健跑团,还制作了一面旗帜,蓝色的色调,代表着“蓝色长寿地带”(Blue Zone),寓意着跑步可以回拨生命时钟。在贾医生的带动下,在旗帜的感召下,欣凯的同事们,在每周的一、三、五,雷打不动的在张江晨跑。

(同事们的晨跑合影)

(同事们的晨跑合影)

跑前主动拉伸、起步热身、跑中节奏、跑尾冷身、跑后静态拉伸,一套平时没有在意的跑步科学知识震撼了我,以往居然忽略了。贾医生和大家分享马拉松的精神和感受,朦胧中,我冒出一个念头,试试马拉松,而且不是从常规的半马起步,要跑就要跑42公里的全马。

(每次晨跑后,同事们一起拉伸)

贾医生读懂了我的念头,她开始操作报名,由于上海国际马拉松是国际田联金标马拉松赛事之一,报名中签率极低。坏消息果然不出所料,我的报名被拒绝了,而有着系列成绩的贾医生无悬念地中签。正当无缘2016 上马的沮丧来袭,贾医生发现一个慈善报名通道,共500名额,交三千元善款,可获得报名资格,还可以站在世界级选手聚集的A区起跑,赠送永久比赛芯片。毫不犹豫,贾医生帮我垫款,抢到名额,报名号为A134。这是2016年9月11号。

名报好了,开始规划。贾医生向我推荐了一本书《汉森马拉松训练法》。她告诉我,这是个训练过多个世界冠军的美国教练,他将人体解剖学、生理学、运动医学以及实战经验结合在一起,设计了科学训练的教程。翻阅了几页,放在办公桌上。我相信贾医生,没有任何疑问地接受她的建议及规划。小贾还给我网购了压缩袜、压缩腿套、压缩跑步短裤、腰包、吸汗帽,还备足了能量胶、盐丸。我禁不住对如此精致的专业装备感叹,同时也感到了一丝压力。

训练开始了。首先是突破自己的极限值,并以30%的增量提升。这是一个大胆、不寻常的梯度,按照贾医生及汉森的理论,有经历的马拉松跑手应该提前4个月备赛,而我,没有其他选择,只有一个半月,还要出差、开会、讲课、日常公司运转。

15公里的跑步机纪录,被9月24日4点起床、与贾医生在浦东世纪公园5点开跑的19公里打破。为什么不是20公里?说实话,19公里时,我抽筋了,是胫前肌群。拉伸完毕,展旗拍照,驾车来到公司,洗好澡,参加半天的“国际转化医学论坛”会议。

(2016年9月24日,晨跑19K后的合影)

那天中午,我到浦东机场迎接Dr. Williams。在车上,我将自己开始备赛马拉松的新闻及备赛计划告诉Dr. Williams。他若有所思,重复着我的备赛计划:“10、15、20、26、30公里递增,是为了增加线粒体的数量吗?”哇,我惊呆了,我只是遵照小贾的计划开跑,没有去深思其中的道理,对呀,线粒体是我们哺乳类动物细胞中的“发电站”,是单细胞生物向多细胞生物进化过程中的关键事件,一个细胞吞掉了另一个细胞,被吞噬的细胞专司供应能量,才造就我们今天这些复杂的生命。智者呀,这个分析来自一个不跑马拉松的前辈!

我顾不上“不求甚解”的瞬间惭愧,抑制不住兴奋,致电贾医生,嘱咐她检索一下,运动与线粒体的关系。果然,科学的证据证明了智者的推断,长跑,可以将I型慢肌纤维细胞中的线粒体数量增多、体积变大、动员脂肪的酶效价提升,与跑量的累积正相关,同时,随着跑量的增加,快肌纤维细胞逐渐以IIa型为主,这种IIa型快肌纤维细胞兼有慢肌纤维细胞的有氧代谢能力,又有无氧代谢本领。线粒体功能的增强,让我们的有氧代谢糖、脂肪、蛋白(Krebs三羧酸循环)产生ATP的能力增强。要知道,有氧代谢的效率高于无氧代谢6倍~7倍。

研究显示,马拉松“撞墙”的机理就是在30公里跑之后,细胞内的线粒体几近衰竭,无法产生ATP,若没有线粒体储备及IIa型快肌纤维细胞启动有氧+无氧混合供能,跑者则感双腿沉重、举歩艰辛、无法前进,如同撞墙,发动机坏了,再补充燃料也无济于事。

理论上,体内的脂肪可转化的能量可支撑我们跑800公里,区区的42公里本应不在话下,但调动、应用脂肪功能,需要训练。因此,马拉松前的备赛计划,具有充分的科学研究证据支持,不认真备赛训练,就是不尊重科学,不按科学规律办事,一定会“撞墙”。我找出那本《汉森马拉松训练法》,并从亚马逊下载了原版英文,从头读起,同时查阅文献:能量、有氧代谢、无氧酵解、干细胞、骨激素、抗氧化、祛衰老、自噬、凋亡、修复再生、内啡肽、犬尿酸、纤维、蛋白、菌群……哇,顿时恍然大悟,感到科学的能量,渐渐沁入我的身心,如同发生了核裂变。

按照贾医生的计划,之后是10月1日的26公里,感觉良好,全程,我用意念想象着氧气通过气管进入我的肺泡,通过上皮细胞进入血液,被红细胞携带,通过训练增多的红细胞将氧气送达肌肉,增生的毛细血管保证肌纤维细胞充足的氧供应,细胞中的线粒体在增加、在变大,同时,我的机体积极的调动脂肪,血循环速度加快,将脂肪转运到肌纤维细胞,众多的线粒体象发电机一样,将脂肪有氧代谢,产生大量的ATP。保持节奏和步幅,以预定配速完成了计划。

(10月1日,跑完26K时的合影)

这种感觉太棒了,是机体和意念的对话,是物质和精神的协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跑这么长距离,很是兴奋,加上小贾充足的补给,没累没饿着。不良反应:仅脚跖骨酸痛。10月4日,和贾医生在大宁公园跑了坡道15公里,向她学习了爬坡及下坡的技术。为上马25公里处两次翻越“断肠桥”做足准备。

世纪公园和大宁公园早已成为跑者的胜地,人们素质很高,放在公园长椅上的补给,居然完好无损。公园的服务人员也很可爱。据世纪公园停车场的老师傅说,这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开迈凯轮超跑的人半裸跑步。上海的师傅就是可爱,他们把最好的停车位给我,并告诉我这样可降低刮擦风险。回到家,按小贾的嘱咐,用冰啤酒罐冰敷了脚,第二天就行走如常。

10月5日,我带着马拉松行头,踏上了飞美国的班机。到了洛杉矶北面的小镇(70万人口),找到了一条长约40公里的自行车及跑步道,继续我的备赛训练。那是一条穿越市区、居民区、公园、荒漠及高速路的无障碍柏油道,看到很多推着童车的妈妈跑者。直线的跑道,无法定点取供给,但好在每个公园均有过滤水“喷泉”,在湿度仅有5%的环境下,没有脱水。30公里、20公里、15公里节奏跑,保持在6:15分/公里配速,10公里变速跑,在56分钟完成。经小贾教练对我的备赛纪录审核,她支持我上马向4:30小时冲刺。

回到上海,本应按计划实施轻松跑减量,但频繁的会议打乱了计划。18日北京SFDA 3小时讲课,题目:医学革命与未来医学;19日CCTV世界艾滋病日大型活动策划会;21日西安交通大学分享课直播,题目:诺贝尔奖种爱有准备的头脑,14万大学生收看。飞机航班取消,22日下午回到上海。28日乘早班高铁赴长沙,中南六省风湿病大会发言,题目:智慧医学助中国医生引领世界,晚班高铁回上海。29日上午,在东方器官移植大会发言,题目:改善医生健康从珍惜“微生命”开始。繁重的工作不是放弃跑马的理由。下午入住外滩北京路的酒店,谢绝一切活动及干扰,准备30日早晨7点的精彩时刻。

期间,27日领装备是个让人激动的场面,人人都很高兴,很友好,连违章停车也被宽容了。我审视了路线,思考着如何保持配速,如何应对“撞墙”,如何翻越“断肠桥”。这些标志性的马拉松行话,在我脑海里一直萦绕,终归是第一次跑马,心里没底。贾医生再次鼓励我:我已完成了所有的备赛训练,演出就要开始了。

晚上,在四川路吃了一碗温州海鲜面,在全家超市买了香蕉、面包及佳得乐,回到宾馆,用别针端正地别好A134号牌,鞋带固定好芯片,腰包内装好4袋能量胶、两颗盐丸、500毫升佳得乐装入软袋,再次清点,将帽子、短裤、压缩腿套整齐地放在沙发上。10点30分准备睡觉,但一种莫名的焦虑骚扰着我,抽筋的对策、撞墙的对策、跑错路线的对策……,在脑海里翻腾。反复告诉自己,能行,估计纠结到12点了,终于昏睡过去。4点30分的闹铃把我叫醒,按程序,进食两片面包,喝下一杯奶昔,半瓶佳得乐,上厕所排便。按次序换上跑步服装,将换洗衣服装入带有ID的官方双肩包。再次排便,6点出门上阵。

6点的北京路已像长假期间的长途汽车站,半程马拉松的跑者已聚集,我则慢跑4条街,到达汉口路,找到1号车,存好衣服,在A区排队小便。这或许是所有人的习惯,临时厕所前排着长队。此时,距离开跑只差20分钟,热身的音乐响起,人们开始舞动,排队者禁不住躁动,我灵机一动,呼吁男同胞结伴解手,果不其然,大家一哄而上,三个一组,加快了速度,赢得了女同胞的掌声,让我们再次体验了小学时的美好时光:挖个坑,把大把的毛毛虫放在坑里,几个小朋友一起掏出小鸡鸡使劲漬尿,把毛毛虫淹死。

开始唱国歌,台下的38000名选手,和主席台上包括刘翔在内的嘉宾们一起高歌。开跑,我告诫自己保持节奏,6:15分钟/公里,目标4:30全程。但身边像发了洪水,人流从我周围涌过。我告诫自己,保持节奏。25公里到了,开始上桥,许多超越者开始蹒跚步行,我感觉良好,仍然保持节奏。30公里,我调动训练时的意念:呼吸、氧气、红细胞、血循环、线粒体、脂肪、燃烧,没有撞墙,保持节奏,前行。此时,大批跑者开始在路边拉伸,行走,附身,甚至坐地,我开始绕着他们蛇形前进。万体馆就在眼前,我张开臂膀,以4:22的官方成绩冲过终点线。而我的佳明表的GPS距离显示:共跑了44公里,后半程蛇形效果,全马GPS成绩4:11。

(上海国际马拉松的终点就在眼前,微笑着冲过终点线)

(享受完赛的喜悦)

体验了,美妙得无法用语言表达,这不全是内啡肽的精神吗啡,还有一种超越自我的成就感。这是享受自己的马拉松,和世界高手一起起跑,没有较劲,领略了什么是欣赏旅程。关注技术、节奏,欣赏沿途的美景,融入目标一致的同路人,品味自我,超越自我。我不禁惭愧,曾经妄议这么神圣的运动和生活方式。神奇的是,冲过终点线那一刻起,再也不会在意那些无知的妄议了。人生是多个马拉松,任何年龄均可以开始,但需要认真准备,不娇、不燥、不急、不怨、不悲、不弃、自控、计划、实施、循序、积累、科学、自省、反思、总结、坚持,终点线的遥远是那么亲近,冲过终点的感觉是那么美妙,这个终点是今后马拉松的起点,这次的纪录,是下次超越的目标。据说,世界上有个公认的大满贯:东京、伦敦、柏林、芝加哥、纽约、波士顿,多么美好的遐想。今天是2016年11月11日,我在飞美国参加ACR的万米高空完成此文,祝自己生日快乐,10月30日的上马,是最好的生日礼物,54岁,又一个新的开始,新的人生从跑马拉松开始。

我出生的1962,肯尼迪总统在Rice大学对3万人演讲:我们要在10年内把人送上月球,再把他们带回地球,不是因为它容易,而是因为它艰难。努力了,实现了。是呀,要设立不容易达到的目标,不畏艰难,每次克服了恐惧、战胜了困难,向目标前进,我们就实践了勇敢,提升了勇气及能力,实现了人生的蜕变及升华,半山腰的风景与登峰的感受不能同日。学会享受旅程,义无反顾,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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