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桐:我听见了家乡的声音
为什么在这世界上有一个地方称之为家乡?我想家乡就是用来思念和牵挂的地方。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决定带我远行一次,看看我能不能适应未来需要在异乡独自求学的生活。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早很早的早晨,我和我的父亲登上了一辆很大的汽车,我的母亲在我口袋里塞了几颗糖,还有六毛钱。我印象很深,是六毛钱,母亲说六意味着顺利,即便我是那么小的一个小朋友,出门也需要像大人一样被对待,口袋里需要备一些钱。当我的口袋被塞满糖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幸福的,因为那是我的最爱。当我的口袋被塞进钱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懵懂的,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那时候还没有飞云江大桥,汽车还需要坐轮渡。我第一次体验到:车不动,船动,人也可以跟着前行。那一刻我体验到世界的新奇!车窗外,那热情的叫卖咸鸭蛋的声音,至今都是对那个场景的深刻记忆。我想这世界只有在飞云江畔,咸鸭蛋是买过来直接就可以吃的,因为一点也不咸。
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带我去的地方叫杭州。西湖的美景我可能没有记住,但我记住了在西湖边的牙疼。也许是因为吃了太多的糖,儿时的我常牙疼。我可以想象一位父亲,在西湖边领着一个三四岁的正牙疼的小朋友有多么无奈。我只记得,他找到了一个诊所,在我的记忆中,医生用一个老虎钳把我的那颗蛀牙给拔了。我对拔牙的恐惧被诊所里的金鱼缸里的许许多多可爱的小鱼儿的身影给冲抵了。任时光流逝,我至今都记得那诊所、那金鱼缸、医生用老虎钳为我拔牙的画面,但完全忘记了拔牙的恐惧和疼痛。
我的父亲尽可能带我玩遍了杭州的各大景点,在很多很多地方给我拍了照片,我到现在都记得父亲在人群中指导我拍照姿势的画面。我们在杭州的几天行程很快结束了,回家以后,我的父母探讨过我此行的表现,他们都觉得我表现很不错,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我父亲认为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离家,跟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是很乖也很听话,不哭也不闹,能跟得上大人的步伐,能听懂并能执行大人的指令。
后来我才知道,那几天远行不是真正的远行,那只是对我的检阅。真正的远行在后面,并且很快就开启了。
我很懵懂地就被父母送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那个地方除了要坐汽车坐轮渡更要坐轮船。而且我最起码半年都见不到父母,甚至更长。那么小的年龄因为交通和通讯的原因,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父母和家人,而在他们在心里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接受教育是源于爱我。
对于很多小孩来说,跑到轮船的甲板上看海上日出是出于欢乐,而我看着海上日出,却是茫然。我在汽笛声中,踏上了那个叫上海的城市。为了不让我难过,他们常常在我上学的时候,选择离开。这样彼此就不需要分别了,等我放学回来的时候,我只能接受那个他们已经返程回家的消息。这个时候,大人们就会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到弄堂口的小店去买酱油或其他杂物。我就这样手里握着钱,走在弄堂里,那对父母依依不舍的泪水还有对家乡思念的泪水,在躲开人群的世界里流淌。等我买完酱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哭完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出哭过的痕迹,但至少我可以像往常一样与大家共进晚餐,日子亦如往常一样平静。那是我小时候,常常对家乡有浓烈思念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上海的一家人待我是多么的细腻,小时候浑然不知的很多温情,长大以后一回忆,便能深深地体会到其中的关怀与呵护。
在上海的时候,我常常在夜晚入眠前思念家乡,想着相隔的大海是那么的波澜壮阔,想着家人们都在忙些什么,是否像我想念他们一样想念着我。有时候就会期待着放假相聚的欢乐。甚至是梦想着自己长大后可以成为一位幼儿园老师。我总在思念家乡的时候,也想一下自己的梦想,这样便多了一份憧憬和幸福,让我觉得在遥远的地方,在异乡,有着无限的动力和憧憬未来的欢乐。
家乡,这两个字,在我儿时,便深深地体会,那不是想回就可以回的地方,因为远,因为身不由己。家乡!那里有最爱自己的人,也有自己最爱的最牵挂的人,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那里的空气,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亲切熟悉,哪怕有一天,在遥远的地方,只要听见乡音,都是那么地轻易地就唤起对家乡的浓浓情谊。
当有一天,我在北京,在川流不息地车流中,在一天的疲惫中,在苦苦坚持、奋力前行中。我听见:“要是辛苦,就回来吧!”我的眼泪呀,瞬间喷涌而出。我听见了家乡的声音,我感受到了温暖的家乡的怀抱。当我听见:“孩子呀,给你一颗糖作为鼓励!”。我想起了,儿时第一次远行,母亲塞在我口袋里的糖。相隔几十年,此情此景,是乡情和亲情涌入我心间。从杭州到上海,再从杭州到北京。一样的西湖边,一样的对家乡的思念和牵挂。
后来这颗糖,便成了我心里代表家乡的符号。我的心总是很容易就被这颗糖融化,是因为甜吗?不是,是浓浓的家乡的气息!是那遥远又真切存在的情谊,是想回都没那么容易回得去,是想见都没那么容易见得着。以为遗忘的,其实在心里,以为淡淡的其实那是浓浓的情谊,只是很多时候没有触及。
还好,小时候有海可以寄托思乡的情愫,现在有湖,而我的家乡有江。当我入眠时,我可以枕着绵绵的流水。这流淌到心里的声音,仿佛就是家乡的声音。我内心对家乡充满期盼的声音,与之汇聚,便成了一条如星星般绚烂、如彩虹般美好的思乡长河。所以这个世界能把我们紧紧相连的是江、河、湖、海。唯有用明月寄思乡之情,用时光验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