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杂悟
读书杂悟
议论读书的事是难的。世界上的书太多,一生只能读极少的一部分,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看到的书也是不同的。就因为看到不同的书,才会有不同的观点,有些观点永远无法调解。关于读书本身的观点也是繁杂,也有不可调和的。
我说的只是自己的杂悟,杂悟是没有章法的。
读书应该是一种生活方式
对于读书的价值,一般认为读有些书是为了学个技能,生存所需。技能之外的书也可修身养性,甚至提升气质。这样想是可以的。不过我认为,读书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你在某个时间里读着书,别人在同样的时间里睡觉、打麻将、喝茶、喝酒、散步、加班工作、与情人腻歪,这些都是一样的,都是在选一件事陪生命流淌。其实就是选一种生活方式,没有高贵低贱的区分。
要么多读书,要么不读书,读而不多也不精,反而陷入胶着
读书既然是一种生活方式,所以要读就多读,持续的读,成为日常,和生命流淌一路。就如良心被狗吃了一半的人最纠结痛苦,读书不通透,不如不读。半读不读的人,一知半解,常会闹笑话而不自知。读书越多的人也不大和人直接说起书中的内容,而是把书中内容选择性吸入身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初高中作文总绞尽脑汁的想着引用某书中的内容,因为那时是初高中生,总要长大有自己的观点。所以读书要读明白的书,明白的书总是简单直白,不断的读着总会吸收。不仅读书人,企业的人层级越高,有用的话总是最少。董事长一句:同意,往往是几十亿的资金落地,简单的两个字也对应无法计量的经验和知识背景。而低层级的人还在用厚厚一本的文字论证可行性,结论还是模棱两可。
世间的书太多,生命有限,读书不得不有选择
即读书就要有所选择,因为世上的书太多,每个人终其一生也只能看完极小的一点,如大海里舀出一瓢。既然在这样大的书海里只选一小瓢,那可就得有些讲究。要不即便读了很多,也是糊涂的,何况糊涂的书占了书海的大部分。
有些书的确是不能读的。比如,广州有家小有名气的二十四小时书店1200bookstores,书店的口号是不卖励志书 ,这口号是为提高自己的格调。励志是必要的,励志的书总是肤浅的,用打鸡血来激发人总归是短时间的,而且副作用极大,亢奋之后极易萎靡。人需要的是在平和中坚定自己。
不过在文字的历史长河中,有一部分书一直没有被漫长的时间侵蚀消亡,这就是经典。经典是经得住时间久远的考验,而不是某个历史阶段的主流。大概正是这些经典形成人类思想相通的部分,这也是人类之所以归为“人类”,除了形体之外,另一个区别性的因子吧?不过出版商有时会把某个历史阶段主流的书也称为经典,是营销上的误导。比如:建国后由于意识形态的问题,国家有意抬高了巴金、矛盾、冰心、郭沫若、曹禺、老舍、鲁迅,让这一代人误解只有他们几位是现代作家的代表,其实从文学著作而言(郭沫若的甲骨文著作是学术),除了鲁迅和老舍,其他几位的作品现在的年轻人是极少愿意看的。反而更愿意看很多年 被隐蔽了的张爱玲、沈从文,还有林语堂,也有丁玲、郁达夫、徐志摩。那段时期,历史书更是只知道范文澜、翦伯赞、吴晗,而不知道钱穆、吕思勉、陈寅恪、顾颉刚。
真正的书香门第是知道选什么书,设法减小当时的社会影响。
如果不选择,书看的越多,人越糊涂。我自小爱看书,因为那时书少,基本不用选择。随着年龄的长大,社会发展了,书多了,慢慢也觉得很多书很是糊涂,就开始警惕,有所选择。有一年我出差去北京,女儿提出要我去三联店去买钱春绮翻译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她指定了出版社和翻译人,其实《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有很多人翻译,也有多家出版社出版。这让我欣慰,她比我更早在选择书。后来我们一家更多是看三联、中华书局、商务出版社,以及出版界后起之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书。老的出版社有着自己的坚持,新秀一定也有一个了不起的带头大哥和团队。
看好书不是引导人简单单纯,而简单单纯正是一生的快乐源泉
从学校毕业走向社会的那时起,家长就会提醒自己的孩子学会处世,要世故练达,还有个词叫情商。其实单纯简单正是人快乐的源泉,这就是人成年里学会世故练达以后,总是怀旧的原因。怀旧里就是青少年时候的单纯。在成年纷杂世故的世界里,保持简单快乐的方式也是读好书。读好书让你学会简单真诚待人,远比高情商好,因为明白的成年人总是能看懂你世故里的技巧伪装,特别是那些成功的成年人,你的成长总是要面对成功的人。
文史哲是读书人的通识读物
我从前有一个同事,福建人,在高中即是学霸,高考录取到南京大学,她的男友即后来的老公是同年的省状元,考进北大元培班。她给我说过一句:看专业书是让人混口饭吃的,看“没用的书”才决定一个人能走多远。精英自有精英的的哲学,年纪不大有这种认识自是了得,与她学霸的身份是相符的。她说的“无用的书”是指人文类的文史哲,看文史哲分别给人以广度、厚度和深度,“无用”其实是“大用”。我也是在看了很多年的文学作品才知道知道人性不只“善恶”两面这样简单。而社会不论如何烦乱,不都可归因为人性吗?就像国家治理,西方的法律文化体系建立于“人之初,性本恶”的基础之上,中国在文明启蒙初期,也有“人之初,性本恶”的认识,最后在废黜百家中,与诸子百家一起沉寂,归于一统。以此看,人性问题还是国家治理的课题。
不能尽信书,也不必尽信名家
每个人都有短板,英雄如阿克琉斯也有踵没被神水浸泡到,成为致命弱点。无论多全面天才的作家,他的弱点也透露会在他的书里。书读多了,也会发现很多大家的书也不一定总是引导你洞悉。一个方式检验:当你对某一领域有了一定的了解,而有些关节打不通(就是不理解或不甚理解),你去看某个名家的书以求贯通,而他在这个关节也用专业名词或“玄之又玄”的话糊弄过去,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他和我是差不多不明的。
我看南怀瑾的书就有这样的感觉,南怀瑾写了很多的书,涉猎广泛,他的书里真正有着古今中外四方面的知识涉猎。所以我特想看他的书以打通我在佛、道方面的不解,却总是在我不明白的地方,他也引用经典原文或专业名词一闪而过。后来有些关于佛教的问题是看了梁漱溟和季羡林的书才明白一些。自此以后,在一些交往场合,特别是听会议,讲的人总用专业名词或故弄玄虚的话,我就低看他,认为他其实正好不懂他所讲的名词。深入浅出才是大家。小时候写作文喜欢用新奇的字词,那是在学习阶段练笔可以。有了一定的素养,喜欢写和读最简洁的文字,不需要副词形容词,不需要成语,不需要排比的气势,用市井最平凡的话托出文字的意义来,才是高手。就像红楼梦那样的大白话,才是文章的顶峰,还有那些儿童读了都知道点大意的古诗就是好诗。
书呆子其实是洞明世事的
我听见过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某某是教授,你看他在社会上办事不行,收入也不高,就知道读书,露出看不起的神态。这些人在评论读书人的时候,其实是不知道读书人的人生乐趣所在,误以为世界上只有一种价值:就是有钱有权能办事。殊不知有多种活法,自得其乐他人未知。
读书的安静,是可以看清热闹处的,而热闹处一般是不看或看不清安静处的。不信你试着在 某热闹舞厅的一角,静看热闹舞着的人们,是能看清很多的小动作,甚至能看清人生百态。而当你在舞池中心舞着唱着的时候,是不会留意到角落安静处的。
《红楼梦》里有一联,其中一句:世事洞明皆学问。我觉得应反过来说:学问即世事洞明。读书是能洞明世事,可以跳出红尘外看红尘。
读书的最大目的不为功利,是为了解脱人生最大的悲剧和困惑:孤独和死亡
人生最大的悲剧是孤独和死亡,这也是好书中常常有的主题。想想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家族中男性成员的两种归宿:一是死于非命,一是陷入不能自拔的孤独中退化。这其实是人类的命运:挣扎在死亡和孤独中。而最大的孤独往往不是身边没有人陪伴,而是在人群围合中。谁又真正的进入过另一个人的内心,最亲者莫如夫妻?情人?母子?朋友?通常人们通过酒宴、歌舞、喧哗来驱散孤独,结果是更大的孤独。就如泰戈尔的那句诗: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反之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人一生在面对死亡的逼迫,于是自古就有了长生不老术,延年益寿的各种法子。现如今最容易让人上当受骗的正是保健产品。几千年人类文明史,人们仍痴醉于长生,不愿接受地球生物的生命规律,坦然面对死亡。
去年56岁的南京大学教授计秋枫在临死前写好遗言式《致谢信》,预备给他夫人在追悼会上读:“请大笑三声,送我上路”!死的从容和生的啼哭一样生动,这是真正的读书人。
孤独和死亡的问题,狂欢和保健品是无法真正解决,不如在读数千年来智者的书中平和直面。
如今过度营销、消费至上的世道,扰人心智的书更多了。买楼的写书说再不买房永生没有机会了,卖保险的写书会说保险单是一家人一生的保障,就如买棺材的盼人死,卖奶粉的盼人生,总是各有道理的。这些都没关系,就如职业的书让人混口饭吃,生存也是必要的。此外,还是要多看些“无用的书”,可以让你在别人的吆喝喧哗中神定气闲,说不定也是可以促进更好的生存。如那位学霸所说:“无用的书”决定你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