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艳文谭｜《文事浮沉录》

作者：彭妙艳

大城市里的文人，如果他确乎是“纯文人”的话，手头要宽裕也委实不容之易。一位有着高级职称的朋友就曾经不无感叹地对我说过：“难呀，大学教授的收入不如街头捡破烂的老妪。”

然而，据我所知，大城市里的文人，如果有一定的知名度，或者在有一定的知名度（如名牌大学、研究所之类），而又能够“转变观念”的话，日子也还可以过得潇潇洒洒的。既是大城市的文人，多少有些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同学、熟人，用一定的方法方式捞个“畅销书号”不会太难。虽然目前热心读书的人不会太多，但愿意出点钱在《XX名人辞典》中留一辞条，跻身名人之列而后名垂青史的人却不会太少；以编写名人辞典或学生辅导物的既省力又赚钱，还是可以让一部分文人手头县松动起来——当然罗，如果跟他们同城的红歌星和准歌星比，收入还不能相提并论。

小城没有大城市那样高的行政档次，于是乎也就没有那么多官办的拥有可以赚钱的书号的出版社。小城的文人固然也有个别手眼通天，和出版社异常“友谊”，可以讨个出“名人辞典”一类书号的美差而收点介绍费的。相对而言，小城的文人大体脱离不了这个“小”字，无论水平、能力、还是交际。所以绝大多数与出版社沾不上边，领不到参与赚钱书号的美差，而只靠给本地的报刊、电台，电视台写点鸡零狗碎的文字。上得省报、中央报刊的往往多乎哉？不多也。地方小报的稿酬，通常在千字20元以内，有30元那是非常特殊的了。至于电台、电视台的稿酬，就更是低得说了脸红。

也奇怪，20元钱，还不够买1包“中华牌”香烟，或者一斤普通的海鲜，过去却还有相当数量的人们乐此不疲，甚至于有人多为患之势。稿件就雪花般地飞向报刊的编辑部。于是，本来人员济济的编辑部的编辑先生们就翘起二郎腿，不管你投稿者资深资浅，文优文劣，一概以“本报人手有限，来稿一律不退”对付之。久了，脸皮薄点或者性子急一点的，便“落荒而逃”。

现在对“文人”还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界说”，暂且作为“写文章的人”来理解罢。从这一角度看，小城从来没有专业的文人，有的只是业余作者。倘如他不再写文章了，就失去“文人”的光荣称号而已。小城精明的文人因上述原因就一个个地“解甲归田”了。当然还有些据说是“痴迷地追求缪斯”的——如在学或涉世不深未大受孔方兄左右的小伙子或女孩子们；也有似乎有点“污腐味”的准学院。前者无可非议，后者中真才实学者可能也有，但档次高不到什么程度却“执迷不悟”的似乎更多。干劲有余而水平不足，在各种因素的背后，“尊稿”只有频频石沉大海了。无奈，携了一丁半点“菲仪”往报刊的“老师”们家里拜访去。遗憾的是时下的物价却不那么“菲”，一条“555”近百元，一斤普通的单丛茶叶也要30多元。“老师”不收他赖住不走，收了而觉得过意不去设法为他改而发了三、五百字，又只能按标准寄过去10元、8元稿酬。这类文人终于也觉得得不偿失，往往也就“拜拜”了。

于是，小城所存的文人，就只有那一批据说是受了琼瑶或岑凯伦或王朔或金庸影响和矢志不移跟着缪斯走的毛头下伙们和女孩们。再后来，干脆就剩下缪斯的善男善女，于是，小城的报纸、电台的稿源也就频频告急，有时要编一个版只收到10多条短稿，全部上去了还不能填满，就只能靠加大字号来缩小空白。

小城的文人，正在“服役”或已“退役”和准备退役的就齐齐地成了笼中困兽，心有余而力不足，或心有余而力不出矣。便有人等而待之：随着经济和社会发展，人们对文化艺术会有新追求的，目前这种状况肯定是会改变的罢？

不管如何，现在就只有几个热心追随“缪斯”的青年人在热心耕耘。一点令人“杞人”的是，在我们不能不呼唤现实主义魂兮归来的今天，“缪斯”这位籍贯在外国的诗神能够担此重任吗？

1994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