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泉·散文】胡秀春《有一些记忆,从未走远》
【作者简介】胡秀春,曾在《蒲公英》《琴泉》《绵阳广播电视报》《中国民航报》《中国劳动保障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及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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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光,是记忆里最顽皮的孩子。它们常常将那段青春作伴的过去,剪辑成经久不衰的电影,在我的脑海里变幻成许多片段轮番上演。
九十年代的中考,于偏僻山区孩子的意义,或许更甚于如今竞争激烈的高考之于人生的重要。那几乎是所有不想重复祖辈们世代为农这一职业的学子们唯一的途径。
一个叫梅的女生,在得知自己预考未通过时,扑倒在床头撕心裂肺地哭到晕厥。我虽然取得了参考资格,也因父母给予厚望而精神高度紧张,在中考前一个月患上了一日比一日严重的失眠。
将要参加中师中专考试的同学无一不是背负着老师、亲人们殷切的期望。每晚熄灯后,我们会假寐到值班老师离去,再悄无声息却无比兴奋地点亮蜡烛或是从家里带来的油灯。不约而同、孜孜不倦地反复学习。
为了节省,我们将蜡烛放置在一个浅口的小瓶里。那样,即使一根蜡炬燃完,烛泪却依然留存在瓶中,烛芯仍会继续燃烧,反反复复。直到火苗闪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微弱,以至于芯子跌倒在殷红或惨白的泪里再也挣扎不起来。
那年夏天的月亮似乎总是皎洁,夜色清凉如水。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带一本书在月下仔仔细细地辨认,居然真的可以看清课本上的字迹。
我们就这样不甘人后地努力着。直到一天晚自习结束回寝室后,我和芸还在为一道几何题讨论不休。眼看熄灯时间马上到了,我才不得不准备返回自己的床前。
可是,我的双腿在这一刻既僵硬又痛楚。
尽管我竭尽全能,仍然无法指挥自己行走。掠起裤管一看,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鲜红的斑点。疼痛也在一点一点加剧。
灯在规定的时间准时熄灭,我却回不到自己的铺上。平常总会零星燃起的灯火,弱弱地扑闪了几下,竟无一例外地、很快地陨落在墨黑中。我不知道室友们是害怕让老师发现而不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抑或是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异常。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我咬紧牙关,忍着疼痛,脑子里想着怎么回到床上或是走进医院。
随着时间的流逝,徒劳无功的努力使我变得焦躁。我不得不小声呼唤离我较近的同学。连续喊了两三个同学的名字,均无回应。在凝重的夜里,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们是睡熟了还是故意不搭理我。也许,在极其有限的预选考试资格的竞争中,少女的心总是好胜而脆弱。这些天来,我亦习惯了原本要好的同学对自己的疏离。而她们,也看不见我此刻的狼狈和无助罢。
就在我悲哀地胡思乱想之际,我听到窸窸窣窣的轻微的声音,仿佛是虹。我心里浮现出一线生机,想叫她帮忙却突然犹豫了。虹的学习成绩因为数学偏科常常是班上倒数,三年来她的座位似乎一直在教室最后排。在当时以分数论英雄的环境中,她基本属于被老师遗忘,也被自诩为好学生的我们忽略的类型。因此虽然是同室同学,我和她却无甚交集。
晏子,是你吗?
有个黑影靠近我。果然是虹。
虹试图扶着我去医院,可是我根本挪不动脚步。她坚持要将我背到医院去,可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踉跄着到了学校大门,叫醒掌管大门钥匙的值班门卫。那个年近五十、面容和善的女人得知情况,马上和虹一起各架着我的一只胳膊,几乎是用抬的方式将我送进了医院。
止疼药水不断地通过静脉,一点点滴进我的身体,疲惫不堪的我渐渐睡去。
虹在我身边守护了一夜。
见我醒来,满眼通红的她为了及时通知到我的父母,又匆匆踏上了去我家所在的乡村小路。多年以后,那个在黎明的薄雾里渐行渐远的瘦小身影,依然那么清晰,那么生动。
那一场突发的疼痛由于救治比较及时,我与乡亲们为之色变的败血症疾病擦肩而过。
出院,考试,填志愿、、、、、、焦灼地等待,当录取通知书终于姗姗而来时,我才记起,还没对虹说一声谢谢。
写给虹的那些信件,因地址不详而从她打工所在的城市陆陆续续地退回。慢慢地,我不得不承认,虹离我愈来愈远了。
是的,岁月已经将我们分离了二十多年。
如今,我的孩子也成长为我和虹当时的年纪,正在为即将到来的中考努力学习。
那年夏天,那年夏夜里皎洁的月光;那年中考,那年与中考相关的记忆——在我脑海里又鲜活起来。
我一直思念着的虹,可还安好?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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