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打柿子红如火 户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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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史话
霜打柿子 红如火
北京晚报 | 2021年10月22日
▌户力平
时至霜降,天气渐冷。元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称:“(农历)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老北京有“霜打柿子红如火”和“霜降打(摘)柿子”之说。
北京地区种植柿树历史悠久,明清史籍中已有房山张坊、昌平十三陵、平谷大华山柿子为上品的记载。因“柿”与“事”谐音,民俗文化中将诸多喜庆吉祥的内涵融入其中,如“万事如意”“事事安顺”等。
北京市房山区张坊镇出产的磨盘柿 北晚新视觉
明 沈周 荔柿图
齐白石《六柿图》
于非闇《丹柿图》
京城名柿属“磨盘”
我国栽植柿树的历史,可查阅的记载在3000年以上。周代《礼记·内则》中已有柿、枣、栗、桃、李、杏等果品的记载,并在重大祭祀礼仪上作为贡品。汉代司马相如《上林赋》中有“燃柿,罗于后宫,列于北国”。“罗于后宫”即柿树成为皇家御园内的佳树。
柿子为柿科植物浆果类水果,古代与枣、栗、核桃、山楂并称为北方干果的“五珍”。因灾荒之年,柿饼可以充饥,故有“木本粮食”和“铁杆庄稼”之称,在各地广为种植。
据《北京果树志》记载:早在明洪武年间,房山一带已栽培磨盘柿,明成祖定都北京后,柿子作为贡品年年进奉皇宫。万历年间编修的《房山县志》有“柿,为本境出产之大宗,西北河套沟,西南张坊沟,无村不有,售出北京者,房山最居多数,其大如拳,其甘如蜜。白露后,将熟柿经菽水浸,谓之揽柿;入冬软柿谓之烘柿。产山阳者味最甘,汁清而利口,村人以核桃做瓤制为柿脯,甚佳”的记载,对房山地区柿树分布、规模、采收时间、脱涩以及加工等情况均有说明。
昌平十三陵柿子有“贡柿”之称。据《昌平风物》载:“明永乐年始,皇陵多植柿树,遣中官(太监)栽培,按节令采之,以为陵寝贡果,民不多食”,由此可见,昌平栽植柿树已有600年的历史。
据《北京名果》载:北京地区柿树的分布,宛如一条金色的飘带,缠绕在山地和平原之间的山麓地带。北部以长城为界,东部从平谷的靠山集向西经密云、怀柔、昌平、门头沟、丰台等区,直至西南部房山区的张坊、十渡,遍布于山前缓区。从行政区划看,北京所有区都有柿树分布(包括城区和近郊区),但主要分布于房山、平谷和昌平三个区,其次是门头沟、怀柔、密云、顺义等区,构成了北京市八大优势树种产业带之一的“丘陵黄土地区柿子产业带”。著名品种有房山大峪沟磨盘柿、北车营金灯柿、平谷黄松峪八月黄、乐政务杵头扁、昌平十三陵大盖柿等。
磨盘柿,又名大盖柿,因果实中部有缢痕,形如上下两扇石磨而得名,其果实个大,果皮橙黄色或橙红色,颜色明丽。果肉淡黄色,味甜多汁,无核、纤维少、肉软、易脱涩,以色、形、味俱佳闻名。
房山张坊大峪沟有“磨盘柿第一村”之称,栽植历史悠久,种植数量多,产量高。所产磨盘柿具有清汤、薄皮、型美、色艳、味甜等特点,已被认证为“中国地理标志”。有诗赞曰:“昨夜卧听西风过,晨看黄叶满村落。莫道秋来风景暗,岭上柿子红胜火。”
据传,有一年十月初,乾隆皇帝前往易州(今河北易县)西陵拜祭先父雍正,驻跸房山长沟南正行宫后,顿感龙体欠安,咳嗽不止。随行御医把脉后说圣上本无大恙,是因途中遇雨而感风寒,以致积郁淤痰。并告诉他此地盛产大盖柿,其性味甘,有润肺化痰、止渴生津、健脾之效,何不吃几个试试?乾隆一听,言之有理,便派人到集市上买了十几个。不曾想,乾隆吃了柿子的第二天,就不咳嗽不喘了,两日内又吃了几个,便安然无恙。从此每年霜降之后,清宫便派人到房山采办大盖柿,进奉帝后。
平谷大华山、黄松峪一带所产磨盘柿有“京东贡柿”之誉。据传这一带的柿树最初是唐太宗李世民东征经过此地时下旨种植的。清代康熙、乾隆、道光三帝秋日巡游京东道教名山丫髻山时,曾在刘家店行宫驻跸,以为赏柿、品柿。
除磨盘柿外,京郊还有一种个头较小的火柿。《燕都旧闻录》有“燕地柿大者曰盖柿,小者曰火柿,山民俗称牛眼睛柿。后者生食者不多,大都去皮挂之檐下风干,待出霜后捏拍成柿饼出售”的记述。
火柿因果实色红如火得名,晶莹光亮,皮薄无核,果肉蜜甜。深秋成熟时挂满枝头,如红色灯盏般艳丽。平谷、昌平、房山等地均有栽培,并以平谷居多,栽培历史最为悠久。
“柿柿”如意 雅俗共赏
柿子形状丰厚圆硕,形似如意,又因“柿”与“事”谐音,故寓意“事事如意”“万事如意”,并在民俗文化与艺术中多有体现。
据传,最早栽植于园囿、寺院内的柿树不是为了食用,而是为了观赏,柿树树冠硕大,果实光艳,格外耀眼,给深秋景象平添许多生气和暖意。
在商贸文化中,“柿”与“市”同音,所以受到商家的青睐。旧时每至新年,京城商家便推出一种内装干果的食盒,称“百事大吉盒”。据《北平风俗类征》引《酌中志》曰:“所食之物,如曰'百事大吉盒’者,柿饼、荔枝、圆眼、栗子、熟枣共装盛之。”因柿饼之“柿”谐音“事”“市”,象征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圆满,喜庆如意,另有开市大吉,财源茂盛之意。
柿子一般在霜降后成熟,所以民间有“霜打柿子红如火”和“霜降打(摘)柿子”之说。早年间,一过霜降节气,郊区的柿子便逐渐下树,并运至京城的果局子(水果店)。柿子初收上市,小贩叫卖:“赛倭瓜的大柿子——涩了换啦!”及至霜降过后,叫卖改为:“喝了蜜啦——大柿子!”就此两种吆喝声,便可晓得秋柿与冬柿之不同。柿初熟期,皮厚味涩,须经人工“漤”过,则色红味甘。一遇霜降,柿已熟透,涩味全消,而肉质熟烂,成为蜜汁,所以此时叫卖者以“喝蜜”来形容。而京郊农家院的房顶上屋檐下,也放置许多刚刚下树的柿子,一为晾晒,去掉其涩味儿,二为取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北京人吃柿子还有些讲究。一是秋天吃柿子要吃霜打过的,即霜降之后采摘的。因为霜打过的柿子口感更好,味道不生涩,甜度适中,而霜降前采摘的柿子在没有完全熟透的情况下,多有生涩苦味。二是新年伊始,要吃冻柿子,图个好彩头,希望来年事事如意、诸事顺利。
柿子宜入画,是历代书画家所喜爱的题材之一,名家传世作品数不胜数。
明代画家沈周与文征明、唐寅、仇英并称“明四家”。他曾创作过一幅《荔柿图》。画中两枚柿子晶莹饱满,柿树的枝干纤细而坚韧有力。顺着枝叶向上看,是一簇簇新鲜的荔枝。“荔柿”谐音“利市”,有新春贺喜的吉祥寓意。
清末贡生、山东蓬莱人于非闇,久居北京,工于书画,所绘《丹柿图》之韵味来自于画面的鲜活。柿子果实的下垂与枝叶上翘所形成的力的冲突。稠密的果实压弯了树枝,而树枝又倔强地成弧形向上翘起,展示着秋天的生机。这幅画是作者造访好友、著名作家老舍的“丹柿小院”后创作的。
齐白石更好画柿,自喻“柿园先生”,他的《六柿图》《双柿图》《五柿分甘》《柿柿如意》《红柿秋虫图》等作品,设色朴雅,用笔憨态纯厚,带有浓重的乡土气息,自然天真,极富意趣。
此外,张大千的《柿柿如意》、康师尧的《红柿小鸟》、石鲁的《火柿》、于希宁的《丹柿图》、俞致贞的《丹柿》等名家笔下的柿子各具特色,皆以红柿构图,取“柿”与“事”“世”之谐音,借画寓意,借物送福,寓世世祥和。
北京话中有大量的歇后语、谚语、顺口溜,风趣、诙谐、形象,言简意赅,鲜明生动。由于北京地区栽植柿子历史悠久,区域广泛,所以与柿子有关的甚多,颇具老北京地域特色。如表达柿子可救荒充饥的有“枣柿半年粮,不怕闹饥荒”“板栗柿子是铁树,稳收稳打渡荒年”;传授柿树种植经验的有“岗地柿,洼地柳,枣树栽到沙窝里”“桃三杏四梨五年,核桃柿子六七年”;告知柿果成熟及采摘的有“立秋核桃白露枣,寒露柿子穿红袄”“白露打核桃,霜降摘柿子”;调侃生活的有“胳肢窝夹柿子——没你那么懒(漤)的”“烂柿子换核桃——吃硬不吃软”“老太太吃柿子——专拣软的捏”“白菜煮柿子——给点颜色看”等等,颇具寓意,富有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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