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伤病机痰、饮、水、湿的区别与治疗
中医学理论是基于以五脏为中心,以阴、阳、气、血、津、液、精等为生理基础的知识体系。从古到今,从理论到实践,中医学积累了大量的文献资料,从环境到人体,从病因到病机,从病证到治法方药等,在中医学传承过程中,由于自身的特殊发展过程,使得很多理论与概念缺乏内涵的稳定性,这一现象在内湿的相关概念上显现的尤为突出。
与内湿相关的概念均与水液的代谢障碍有关,包括水、痰与饮,四者具有很多的相关性,有时一同致病,是导致在概念上有一定的交叉和混用的主要原因,甚至在特殊情况下难以区分和界定,但是在来源与性质上四者仍有明显区别:《素问·经脉别论第二十一》云:“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淫气于筋。食气入胃,浊气归心,淫精于脉。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毛脉合精,行气于府……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这句经文是被后世医家反复引证用以说明津液代谢的过程与途径,内经是从比较笼统的角度予以概括的,实际上津液的代谢是非常复杂的,经过全身脏腑经络的运行化生,演化成各种具备功能的液态物质或功能状态。《灵枢·五癃津液别第三十六》:“黄帝问于岐伯曰:水谷入于口,输于肠胃,其液别为五,天寒衣薄,则为溺与气,天热衣厚则为汗,悲哀气并则为泣,中热胃缓则为唾。邪气内逆,则气为之闭塞而不行,不行则为水胀,余知其然也,不知其何由生?愿闻其道。”“岐伯曰:水谷皆入于口,其味有五,各注其海。津液各走其道,故三焦出气,以温肌肉,充皮肤,为其津,其流而不行者为液。”“天暑衣厚则腠理开,故汗出,寒留于分肉之间,聚沫则为痛。”“天寒则腠理闭,气湿不行,水下留于膀胱,则为溺与气。”这几句话提出了饮食入胃之后,进一步的分化,在正常的生理状态下,宣则为气, 出则为汗,逆则为泪,下则为尿,行者为津,留着为液。病理情况下,寒则聚沫为痛,结则为水。这些仅是能被简单感知易见的征象。在全身不同部位复杂的水液代谢过程中,其生理和病理应该该是更加繁杂深奥。四者在宏观层面的区分也历来是医家学者们研究的课题。
《内经》有“肾主水”、“脾主湿”的理论,这是五行归类的结论。《灵枢·邪客》:“五谷入于胃也,其糟粕、津液、宗气分为三隧。”这里的津液指的是水谷中的精微物质。《灵枢·决气》:“上焦开发,宣五谷昧,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是谓气。何谓津?岐伯曰:腠理发泄,汗出溱溱,是谓津。何谓液?岐伯曰:谷入气满,淖泽注于骨,骨属屈伸,泄泽,补益脑髓,皮肤润泽,是谓液。何谓血?岐伯曰: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 气、津、液、血从其中分出,并进一步加以区别:《灵枢·五癃津液别》:“水谷皆入于口,其味有五,各注其海,津液各走其道。故三焦出气,以温肌肉,充皮肤,为其津;其流而不行者为液。”《灵枢·邪客》:“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以为血,以荣四末。”气、津、液、血四者之间互相包含又互相转化,所以,痰、饮、水、湿的生成均与四者有关。《素问·灵兰秘典论》:“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素问·逆调论》:“肾者水脏,主津液。”是从不同的方面探讨脏腑与津液的关系。
虽然津液为多脏所主,痰、饮、水、湿的生成还是有较为明显的区分,从前述的湿义上看,湿为水液不动成浸渍状,无形而有征。因此其来源应为津不得输布。由于脾是转输津液的主脏,故言脾主湿就顺理成章了,但这并不能说明湿就没有其他的原因了,从以上道理来看,湿生成的途径应该是数之不尽的,只不过病因病机病情不同而已。《内经·六元正纪大论第七十一》:“湿胜则濡泄,甚则水闭胕肿”,说明湿气太盛,显现于外而变为水病成肿。水是可以看得见的,表现为水肿的症状,《内经》中肾和尿的排泄是没有直接关系的,然而却有《素问·逆调论》:“肾者水脏,主津液”的观点,《素问·水热穴论》:“诸水皆生于肾乎?岐伯曰:肾者牝藏也,地气上者,属于肾,而生水液也”,“肾何以能聚水而生病?岐伯曰:肾者,胃(谓)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上下溢于皮肤,故为胕肿。胕肿者,聚水而生病也”。 由此来看,水生于肾,为水液泛溢的结果。水液的泛溢与积蓄也不只与肾有关。《素问·宣明五气篇第二十三》:“下焦溢为水”。《灵枢·五癃津液别》:“阴阳气道不通,四海闭塞,三焦不泻,津液不化,水谷并行肠胃之中,别于回肠,留于下焦,不得渗膀胱,则下焦胀,水溢则为水胀”。这里就指出,三焦不泻,经络不通依然可以生水,但是生于局部的水又有了不同的名称。《素问·至真要大论》:“太阴之胜,……头重,足胫胕肿,饮发于中,胕肿于上。”《素问·气交变大论》:“岁土太过,雨湿流行,肾水受邪。民病腹痛,清厥意不乐,体重烦冤,上应镇星。甚则肌肉萎,足痿不收,行善瘈,脚下痛,饮发中满食减,四支不举。”《素问·至真要大论》:“民病饮积,心痛”。再结合《金匮要略·痰饮病》的论述,饮是指水液停留于局部的病变,可以夹湿也可以甚变为水。主要与局部的经脉闭阻不通有关。痰的概念《内经》未见,最早出现于《金匮要略·肺萎肺痈咳嗽上气病》篇:“隔上病痰,满喘咳唾……”及“痰饮咳嗽”的概念,未作专门的论述,前者指咳出之浓唾,后者通“淡”。《诸病源候论·卷之二十·痰饮病诸候》:“痰饮者,由气脉闭塞,津液不通,水饮气停在胸腑,结而成痰”,“诸痰者,此由血脉壅塞,饮水积聚而不消散,故成痰也。或冷,或热,或结实,或食不消,或胸腹痞满,或短气好眠,诸候非一,故云诸痰。”虽论痰为结气所致,但依然痰、饮不分。《诸病源候论·卷之三·虚劳痰饮候》:“痰者,涎液结聚,在于胸膈;饮者,水浆停积,在膀胱也。”这是最早的区分雏形,但是从本质上讲,这是咳吐之痰与下焦积饮的区别。宋金元以后,对痰和饮有了新的命名,认为清稀者为饮,稠浊者为痰。这就从形质上把两者区分开来。杨仁斋《仁斋直指方论》中,在目录上已经将“痰涎”与“水饮”并而列之,标志着痰病理论渐从饮病理论中独立出来:“人之一身,气血清顺则津液流通,何痰之有?惟夫气血浊逆,则津液不清,熏蒸成聚而变为痰焉”,“若夫痰因火上,肺气不清,咳嗽时作,及老痰、郁痰结成粘块,凝滞喉间,吐咯难出,此等之痰,皆因火邪炎上,熏于上焦,肺气被郁,故其津液之随气而升者,为火熏蒸,凝浊郁结而成,岁月积久,根深蒂固,故名老、名郁,而其源则火邪也。病在上焦心肺之分,咽喉之间,非中焦脾胃温痰、冷痰、痰饮、痰涎之比也。”“气血浊逆,则津液不清,熏蒸成聚而变为痰焉”,既言“熏蒸成聚”,则可“熏蒸”之邪气,自然应该是火邪。不过《仁斋直指方》提出“若夫痰因火上……此等之痰,皆因火邪炎上,熏于上焦……非中焦脾胃温痰、冷痰、痰饮、痰涎之比也。”则火邪炎上之痰,仅为痰之一种而已,须与温痰、冷痰、痰饮、痰涎相鉴别。《景岳全书·痰饮》中总结说:“痰之与饮,虽曰同类,而实有不同也……饮清沏而痰稠浊”之后,医家们又从病位上对痰证与饮证加以鉴别,认为饮邪多停留局部,而痰无处不到。张景岳又说:“饮惟停积肠胃而痰则无处不到。水谷不化停为饮者,其病全由脾胃;无处不到而化为痰者,凡五脏之伤皆能致之”。多数的医家论痰都局限于此。《医宗必读》:“脾为生痰之源”,“惟脾土虚湿,清者难升,浊者难降,留中滞鬲,瘀而成痰”。对痰的生成有了新的见解,清·汪必昌《医阶辨证》已将痰与饮的病机分而言之,认为“痰,精液所生也;饮,水饮所化也。” 至此痰的来源有了清晰的观点并与饮有了明确的区分,即痰由精、液结聚而成。气血津液精在一定形式下具有可互化性,故气血津若成痰,须先化浊。以上的分析,可以作为文献中对痰饮水湿的基本的区分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