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我与太极拳 (06)

武术自由谈

不拘一格,不循常规

新角度,新思维

▲2017-06-23
一九六四年下半年,我升入了高中三年级。我在和父亲学练太极拳的同时,也满怀信心地准备着高考。根据我当时的情况,考取一所理想的大学似乎是手拿把攥的。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年年是三好学生;一九五九年共和国十年大庆,我被选为首都少年儿童代表,参加了彭真市长在市府大楼主持的招待会;初中三年依然连续是三好学生,被北京市教育局授予北京市中学生优秀奖章,并免试保送升入高中;升入高中后,马上就担任了团支部组织委员。总之,在老师、家长和亲朋好友的眼中,我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然而,一九六四年底突如其来的一场政治运动,把我这个十七岁的高中学生彻底打懵了。就是因为团支部书记张羽(也是我最要好的知心朋友)和我这个组织委员都是资产阶级出身,同时我们又曾经把班上表现好但出身不好的同学发展入了共青团,我们高三二班团支部就被打成了资产阶级分子把持的、执行资产阶级路线的黑典型。在这场清组织、清思想、清阶级、清经济的“四清”运动中,我和张羽就成了受批判的对象。由班级到年级、由年级到学校,以至东城区中学生团干部大会,我一次次地被批判,一遍遍地做检查,一夜之间仿佛从“天之骄子”一落千丈而变成“阶下囚”。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按照主持这场批判的学校团委书记,也是我的班主任老师张孔叔的要求,不断地写着检查材料。我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会如何结束。我充满着恐惧、无助与茫然,度日如年。
就在这个我全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是哥哥和父亲给了我勇气和方向。记得,晚饭后哥哥陪我沿着南河沿大街从东华门走到北京饭店,再从北京饭店走回东华门,一趟趟走,一句句聊;哥哥用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开导着我。而父亲却自始至终从没有问起过我受批判的事情;他是用特有的方式,使我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坚毅,感受到了言语中的亲情。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对我说的两句话:“记住,通向天安门的路不是一条”;“经过狂风暴雨,树苗才能长成大树。”父亲不多的话语对于当时的我,犹如及时雨,字字滴进我的心田。我猛然一夜间醒悟了:决定不考大学了,一切顺其自然。
放弃了高考这个目标,批判和检查也就无所谓了,这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大学不考了,太极拳还是要练的。此时练拳就成为了我生活中的重心。每天依然与父亲早起晨练,而且还时常加班晚练。只要有空就听父亲说拳或和父亲摸手。现在回忆,这段时间是我得“东西”最多的时期之一。那时,我做起势时才看见父亲眼神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听到了父亲肯定的话语:“有东西了!”此刻,我也更加明白了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东西”二字的深刻含义。
这时,我反而有一种因祸得福的庆幸。也正是从这段时间开始,父亲一边带我盘拳走架,一边给我讲解拳理与拳义。父亲告诉我:“拳要明义懂理;拳义与拳理要靠心悟去体认。”父亲深入浅出地给我讲授了太极图中阴阳鱼的变转,使我知道了这一幅黑白分明的阴阳太极图竟然包含着深奥的太极拳道。太极图中阴阳鱼首尾相接,黑中有白、白中藏黑、黑白互变,父亲画龙点睛地对我说:“妙在鱼眼!”我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终于明白了:太极拳修炼就是要能在黑鱼中寻到白眼,在白鱼里点出黑睛;如此才能动中有静、静中寓动,阴极生阳、阳极归阴;这白眼与黑睛,即动静相生之机,阴阳变转之始。从而也使我悟出了太极起势中,上起之形如为白鱼,则下落之意即为黑睛;变手时,下落之形若为黑鱼,则上起之意就是白眼。这真是:一起一落即太极。
事物总会遵循着自然法则而运行;天道也不会按照人为之意而转移。命运又一次开起了玩笑;黑白再一回发生了变转。就在我已经放弃高考顺其自然之后,中央发出了对“四清”运动纠偏的文件(这个文件在随后的文革中,成为了刘少奇的一大罪状)。于是,批判会不开了,检讨不做了;团中央工作组的伍牧同志亲自与我谈了话,大意是:一、学生不搞“四清”;二、撤销对我开除团籍的处分;三、可以报考大学。对于组织上的这个决定,我没有太多的激动。因为,我只是经历了一次绝大多数同龄人没有经历的打击;我也收获了别人没有收获的宝贵财富。这一次权当是练了一回起势!我感谢父亲的教诲和哥哥的帮助;我更感激父亲引领我迈进了太极之门。这正是:一起一落合太极,有舍有得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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