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你是否还记得那冒着热气的水井？｜原乡

故乡村里已被荒废的老井，当年热闹，冬夏最盛

故乡的冬天，是冰冷的。

故乡是水乡，多河流沟渠。但冬天的河水是冰冷刺骨的，三九天常常冻结很厚的冰。

但故乡的井水，冬日却是暖和的。在阴冷刺骨的冬天，井水是那么的温润且善解人意。

在故乡最冷的日子里，厨房的水缸，那些来自水井里的水，通常都会结上一层薄冰，但打开门，村前不远处竹园边上，却有腾腾热气冒出，那是村里的水井。我们村里有一口古老的水井，供我们全村使用。有多老，不知道，我父亲记事起它就存在了。

冬天的早上，水井边上，都是忙碌的妇人，这里边也会有我的祖母或母亲，或堂姑。井台边出水的小沟或者低洼处头天有些微积水的地方，同样结着冰花或者薄薄的一层冰。但这些不会让早起的妇人们感到寒冷。相比码头边冰冷刺骨的河水和冰凌，这里算是天堂了。

把水吊上来，倒在一个木盆或钢铁盆里，蹲在那儿一边伸着通红的手洗菜洗衣服，一边跟村里的其他妇人家长里短的闲扯。这一过程中，温暖的井水让妇人们忘却了寒冷冬天洗刷的痛苦。

盆里的水凉了，倒掉盆里的凉水，直起腰来，再打上一桶冒着热气的井水。边上偷懒的妇人会说，给我也倒点。

在相互的打趣奚落玩笑中，妇人们洗完了手上的菜或衣服，纷纷起身，各自回家。井边上只剩下湿漉漉的一地水渍，用完的井水，顺着井边的小沟，流入竹园，一路渗入竹园，残部穿过竹园，流入竹园边的田地和小沟。第二天一早，上面又是一层冰花或薄冰。

随后是男人们开始来井边打水。因为天冷，为了防止水缸冻裂，许多人家把厨房水缸里的水舀得只剩一点，第二天做饭要用水，所以一早也要挑满水缸。

冬天到井边打水，一般是不让小孩子去打的，一来怕冻后地滑，不小心摔着；二来冬天故乡井水较平时要深一些，打水不易；三来小孩打水，叮啉当啷的，万一吊桶水翻了，弄湿了棉鞋，那可麻烦，那个时候，乡下有棉鞋就不错了，可没有替补的。所以，家里大人通常不让小孩冬天去井边打水。

冬天的傍晚，如果村里有人家烧浴洗澡，井台边还是会有一阵热闹。男人们会打水回家烧汤洗澡。一般冬天的下午，井台边都会很安静。

冬天村里井边的场景，除了雨雪天，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理所当然。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生活会发生改变。

但是，这样的生活还是发生了改变。

1980年代分田到户之后，生活较人民公社时期有了很大改善，家家户户开始攒钱造砖瓦楼房。我家也在我上大学之前造了几间平顶，在院子里打了一口井。

每年的冬天，院子里的这口井，一打开井盖，一样的热气腾腾，井水一样的温润。祖母和母亲再也不用到村里的井边去打水洗菜洗衣服了。她们在家里就可以坐在井边淘米洗菜洗衣服。方便，当然，也不再有一村的妇人挤在一起的唧咕和热闹。

当然，我们也方便了，虽然冬天的井水刷牙洗脸依然略显冷，但比河水比自来水要好得多。

直到今天，家里的条件虽然有了更大的改变，在冬天，母亲依然会在井边淘米洗菜洗衣服。

来自故乡大地深处的井水，与天上的太阳一样，是上天在寒冷的冬天馈赠给这块土地上勤劳倔强人们的财富。

2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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