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北往事:听评书

过去孩子们的求知欲要比现在的孩子强,只不过获取知识的途径太少,少得可怜的小人书实在不能满足三四年级孩子猎取知识的欲望,偶然得到一张报纸或者小说之类就十多遍地反复看,甚至能够背下来。听评书便成了人们获取知识、增长见识的一条重要途径。
记得当时会有人来村子里说评书。他们自己背着二胡、小鼓等,来到村子里先向人打听村干部的家,然后便去联系说书事宜。当村干部答应了,便会派人把说书人领到大队部或者人家,把说书人安顿好。说书一般都在晚上,村干部会先招待说书人吃饭,晚饭后便让人抬出一张条桌,放上一张凳子,天黑后还要点起一盏汽灯。说书人便拿出自己带来的说书工具放在桌子上面,等看到来的人不少了,便开始说书。
过去的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也缺乏文化生活,当听到有人来说书时,全村人晚饭后几乎会全部集中过来听,以说书人为中心,围成黑压压的一大片。当时我年龄小,听不懂说书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说书人连说带唱,还配合着做出很多动作。放在桌子旁边的凳子,说书人很少坐,倒是有很多时候会把一只脚踩在上面。冬天人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村干部兴致来了,会让说书人在村子里连续说上很多天。有些说书人肚子里存货不多,说着说着就没有什么内容了,我们这里叫“倒空了茅厕”。据大人们说,有一个说书人在一个村子里连续说了十多天,最后真到了“玩戏法的下跪——实在没有玩艺”的地步,几乎山穷水尽,差点颜面扫地,好在他到厕所里解手时,看到一棵芦草上缠着一根夫子苗,灵机一动,编出了“苗小姐缠卢相公”的故事,又说了三四天,最后风风光光地离开了村子。
说到高质量的评书,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内容不断翻新,且只用耳朵听就能获取知识和信息的收音机是当时不可多得的宝贝,是小农村联结大千世界的纽带,也给孩子们打开了一片天。孩子们从中得到了很多乐趣,受到了不少教益。鉴于当时的生活条件,收音机还是稀罕物,全村只有几个家庭才有老式的半导体收音机,成了吸引孩子们的磁铁。那时小孩子们最愿意听的是“小喇叭”节目,象我这样稍大一点的孩子都迷恋于听评书。记得自己那时上小学二三年级,每当到了下午五点半也许是六点钟,我就往邻居家跑,赶去听刘兰芳说的《岳飞传》或者是单田芳说的《隋唐演义》。依稀记得收音机是木框的,有三十厘米高,半米长,一边一个喇叭,中间有两个键钮,分别是拨频道的和调音量的。当时听到这么个东西里能发出声音,很不解很好奇,有的孩子禁不住把头凑到收音机后面去,看说话的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可是看来看去却找不到人。问家里的大人,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纳闷着听。收音机要由主人家的人操作,我们只能等在一边,心里急切地盼着。遇到主人想听其他节目,我们也只好随着听,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有和主人关系很近的孩子才敢提出要求。好在收音机里的好节目不多,供选择的余地不大,加上主人也喜欢听评书,因此每次都基本能听到比较完整的故事情节。
老式收音机的接收效果不是很好,经常会发出“磁拉磁拉”的噪声,有时还会串台,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来,我们就集中精力用耳朵接收需要的信号。收音机里用的干电池都是手电筒里用过的,遇到电量不足时,声音不高,几个脑袋便都往收音机前凑,恨不得钻到里面去。说评书的时间差不多正是吃饭的时间,主人家一边吃饭一边听。我们直到听完了,才跑着回家吃饭,有时还在路上互相猜测、争论评书留下的悬念,急切盼着明天再去接着听。跑回家时往往全家人都已经吃完饭,并且把碗筷也收拾了。父母第一句话通常是“你去听评书吧,还吃什么饭?我当是听评书也能听饱呢。”自己也不敢反驳,就掀开锅,拿出盖着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父母感到每次让我到别人家里听收音机,会让人厌烦,再说光吃凉饭也对身体不好,于是就咬牙拿出存款买了一台收音机,让我着实高兴和自豪了一阵子。这样吃饭时就不用出去了,可以边吃饭边听评书,引得其他孩子也来到了我家。除了听评书外,其他能够出声的节目我们都喜欢听。有时听收音机上了瘾,每天都趴在旁边,就连做作业时也是边听边写,晚上听着睡觉,有时忘了关上,就会一直响到被父母发现或者自己醒来关上。父母说了几次都不听,有时还犟着发脾气,最后到底惹得父亲不高兴了,就拿出里面的电池来摔了。好多天不能再听收音机,心里象猫抓猫咬一样难受,特别是每当到了说评书的时间,更感到心急火燎,失魂落魄,只好再跑到别人家里去。后来,父亲火气消了,就用纸筒代替了装电池的塑料圈,装上干电池后,又可以继续听了。
评书表演艺术家单田芳
现在,收音机都被电视机和录音机代替了,就是录音机上带着的收音功能也大多成了摆设,没有人再喜欢这种只听到声音看不到影象的传媒了,只是在汽车、火车上和车站、广场等特殊场合还在使用,以便于人们消磨时间。现在偶尔听到收音机,已经失去了过去的热切,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评书表演艺术家刘兰芳
作者:孙志永,山东博兴人。曾任教14年,继而分别在博兴县政府办公室、县委政法委、县政协,从事文字工作。创作各类诗歌近千首,其他文稿百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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