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为什么怕西门庆?孟玉楼一番话,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潘金莲药鸩武大郎之后,如愿以偿的嫁入西门大院,成为西门庆的五房姨太太,她进入了一个关闭的世界。
西门庆的家庭是个权、富的富贵家庭。潘金莲是一个女子,一个寡妇入了富贵人家的大门,潘金莲之怕西门庆在基本的社会真理中还有特殊的,潘金莲自己的表现和来源。
自从有封建制度以来,中国的社会从小就灌输女子应贤惠的思想,贤惠德行中的一项就是不嫉妒,尤其是在男子讨妾的行为上不嫉妒。皇帝老儿就给老百姓一个现身说法: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多妾是多子多孙的吉兆,娶妻多妾是件光荣的事,一切妇女都应拍手叫好。所以月娘对于西门庆娶妾素来不闻不问;孟玉楼知道西门庆有妻有妾,还要嫁给西门庆凑热闹;潘金莲从没有为做妾烦恼过。
《金瓶梅词话》中从来没有说起吴月娘、孟玉楼心里究竟如何感觉,小说作者就以为他们“贤慧”,而对潘金莲的嫉妒就大书特书,使我们知道潘金莲不“贤慧”。潘金莲在上意识中,在大家面前竭力要装“贤惠”,但私下里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首先她要夺宠。从她进门以后,西门庆就很少入其他妻妾的房。西门庆宠潘金莲,因她色艺俱全,只是李瓶儿后来,不仅带来了许多钱,且在短期内生了一个儿子。潘金莲便有被“活埋”的感觉。通过各种斗争、各种手段,李瓶儿和她的儿子相继去世,潘金莲便拔除了眼中钉。
但我们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若潘金莲不和李瓶儿夺宠,即不将西门庆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她和李瓶儿不会有什么怨仇。因此斗争的中心还是得到西门庆的垂青。斗争越激烈,表明西门庆在她心目中占的地位越高。潘金莲心中的西门庆重要性越大,对西门庆的惧怕就越深。
妻妾惧夫由来已久。封建时代的战国阶段,孟就说过“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战国时尚为封建时代中最民主的时候,到了明朝,“仰望而终身”在封建的西门庆家庭中已至其极,潘金莲对西门庆的“仰望”不是一件奇事,但“仰望”如潘金莲之深者有过西门庆诸妾而无不及:她要将西门庆据为己有。
因此潘金莲比西门庆其他诸妾都更怕西门庆离开自己,宠爱其他女人。李瓶儿被打倒之后,西门庆的妾中已无人可怕,唯一可有隐忧的是吴月娘正室的权力,但她已买通吴月娘贴身婢女玉箫专为侦伺,捉吴月娘的把柄。
潘金莲怎样怕西门庆,《金瓶梅词话》中比比皆是,尤其在西门庆和人姘识的例子中。
西门庆和潘金莲初识时,几日未至,潘金莲六神无主,等西门庆又访时,委曲奉承。在西门庆赞她弹得好琵琶、唱得好时,她自然流露出心中的惧怕说:“奴今日与你百依百随,是必过后休忘了奴家。”
潘金莲怕西门庆忘记她,但西门庆偏是个爱好色情的人,在娶孟玉楼时,从端阳节至七月底未去潘金莲处,潘金莲“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 盼得好容易西门庆来,她送他:
“一双玄色缎子鞋,一双挑线密约深盟随君,膝下香草,边阑松竹梅花岁寒之友,酱色缎子护膝,一条纱绿潞袖永祥云嵌八宝水光绢,里儿紫丝带儿,里面装着排草梅花兜肚,一根并头莲瓣儿簪儿,上级着五言四句话一首: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共头上,切勿轻相弃。”
在色情的事上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门庆又爱上了妓李桂姐。李桂姐大约风闻潘金莲貌美持宠,一心要降伏她,便用言语激怒西门庆。西门庆说:你也不要怪她,她就那样,好几次她耍嘴皮子,我都要打她呢。
李桂姐却说:“没羞的哥儿,你有本事打她?你要是剪她一缕头发我就信你。”
西门庆要面子,被激怒了,回家之后,也不到其他房里去,径直去到潘金莲房内拿出剪刀剪掉潘金莲一缕头发,潘金莲为什么让他剪?还不是因为怕。西门庆剪完之后,潘金莲的表现是:
妇人便倒在西门庆怀中,娇声哭道:“奴凡事依你,只愿你休忘了心肠,随你外边和人好,只休抛闪了奴家。”
被西门庆剪发以后,潘金莲觉得“心中不快,每日房门不出,茶饭慵食。”
潘金莲是一个不相信鬼神的人,且非常悭吝,但在这种情形下,她也迷信起来。她叫刘婆包了三钱菜钱,五钱买纸札信物,叫刘瞎子烧神纸,以后再允给他一两银子,她的目的“只愿得小人离退,夫主爱敬。”
我们读到此处,对作者对潘金莲的描写不禁有所怀疑。
潘金莲当然从开始就是个坏女人,背夫偷情,又谋杀亲夫,她又是穷人出身,先要惧怕西门庆几分,她又是西门庆第五房妾,为了保存西门庆的宠爱必须和其他的妾争。但在作者笔下,从《水浒传》的开场至入西门庆门,这个“坏女人”似乎是从来没有什么人性,贱得不能再贱,以致直至今日潘金莲成为一切研究《金瓶梅》的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但是,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一个人生下来就万恶不赦吧?如果我们仔细研究一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我们也会发觉某种演化,可以追溯得很远。但《金瓶梅》的作者却否定这种演化。
我们以为潘金莲进西门庆家门时就有生于穷人家而惧怕入富人家的压抑心理,但心中还是希望西门庆爱她,因为西门庆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为妾时心中必定认为她也能做一个“贤惠”的妾。但事实上,她本能地感到不能不和西门庆的各房争宠。此时她对西门庆已从社会、地位的惧怕演变为失宠的惧怕。
作者虽立意将潘金莲写成个万恶不赦的淫妇,但仍然将潘金莲的痛苦写了出来,使读者能够认识到真情。从另一角度看,也可说是作者对自已立意相当程度的否定:现实胜于主观。
潘金莲在金钱上、在养儿子上无法和李瓶儿争宠,甚至于李瓶儿的皮肤也要比她的白,而且西门庆又可随意在外宿娼,随意占有家中仆妇。潘金莲不久便认家,只有在色情上可以笼络住西门庆。笑笑生笔下的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关系主要是这种以色情迎合西门庆的描写。如西门庆入潘金莲房时,就如“天上落下来一般”,“如拾金宝”,“恨不得钻入他腹中”,“在枕畔千般贴恋,万种牢笼”。
《金瓶梅》中描写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床笫之欢也有一种演化,直至西门庆将潘金莲完全当作泄欲,泄变态欲的对象;似乎西门庆要证明潘金莲是娼妓一类人,甚至比娼妓尤甚,即轻视潘金莲胜于轻视娼妓:“那妇人枕边风月比娼妓尤甚,万般奉承。” 以至于西门庆最后死在潘金莲身上。
潘金莲之怕西门庆可以用孟玉楼的话总结:“常言道,家鸡打的团团转,野鸡打的贴天飞,你就把奴打死了,也只在这屋里,敢哪里去......”
孟玉楼的这番话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封建时代的女子,除农妇和少数必须谋生的女子而外,大多足不出户,在经济上丝毫无地位,家庭中一切权力都掌握在丈夫手里,妻妾只能唯丈夫之命是从。在这方面,吴月娘、孟玉楼、潘金莲的命运都是一样,她们也都深深意识到。就如孟玉楼曾经说过:“咱每能走不能飞,到的哪儿!”西门庆在家庭中的绝对权威基本上是社会赋予的。尤其是在当时的权、富的家庭中,男子的绝对权威成了社会的典型。一切女子都在男子的权威前俯首,潘金莲也不例外。在权威前俯首从某种角度上看来也就是“怕”权威。
所以潘金莲是命定出不了西门庆手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