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学派 | 以“赤手搏龙蛇”的颜钧

颜钧是明代泰州学派的重要人物,起初师承江西贵溪人徐樾,进而师承王艮。他到处讲学,向平民宣传其主张。但他的著作长期来未能刊刻,故清初黄宗羲撰写《明儒学案》,无法摘录其语录。直至清咸丰间,其族裔刻《颜山农先生遗集》,但流传不广。以致杨天石《泰州学派》(中华书局出版)一书认为“《颜山农集》《耕樵问答》二书均已失传。”1989年,颜钧后人、永新县教育局干部颜学恕将其遗集寄笔者鉴定,他也不知祖先著作有何价值,因而笔者考证其人并作版本鉴定,撰有《新发现的颜山农先生遗集》,刊载《文献》1990年第1期,中国社科院黄宣民因读到拙文,至其后人手里获得此集,整理后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从而使颜钧文集有一全貌,让学者的研究有了一个完全的文本,有了进一步深入的可能。

颜钧,生于明弘治十五年(1509)。其《论中学中庸大易》文云:“已(“己”当为“乙”刻本之误)丑八月二十三自纪……叨享年八十有六。”据此推算可知。晚年避神宗朱翊钧讳,改名“铎”,号山农,又号樵夫,江西永新县三都中陂村人。卒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八十七岁。

颜家世代以儒为业。其父颜应时,字司训,任过常熟训导。兄弟五人,颜钧居第四。其二兄颜钥,字子启,号钟溪,嘉靖十三年举人,历任山东茌平教谕、新城知县,后改湖北枝江知县。是北方王学传人之一,曾开导颜钧。

颜钧自幼身体孱弱,智慧不开,被人目为痴儿。十二岁随父在常熟县学就读,不喜科举程课,自谓“习时艺,穷年不通一窍”。十七岁时,父亲病故,他与兄长扶父榇归永新,未及安葬。长兄颜钦被人诬告入狱,财产一洗而空。二十五岁时,仲兄颜钥在白鹿洞书院听王阳明讲良知,归家后将抄写的阳明《传习录》给颜钧看。颜钧读到其中四句话:“精神心思,凝聚融结。如猫捕鼠,如鸡覆卵。”感奋不已,于是低头静坐七日夜,闭关大悟。感到预见到了“天机”,神智焕发,光明洞开。他在家族中组织三都萃和会,宣讲儒学伦理要义。如“讲耕读正好作人,讲作人先要孝弟,讲起欲急修诱病况善,急回良心”。这项活动,直至其母去世,方才停止。

在母亲丧期满后,颜钧起初游江右王门刘邦采之门,然“大事未然”,论旨不合。嘉靖十三年(1534),游学北京,在礼部侍郎徐樾门下三年,又因徐樾的介绍,投拜王艮门下。王艮高兴地说:“今日斯道得人,天下庆幸也。”钧返回南昌,在同仁祠(《明儒学案》记罗汝芳过僧寺见悬此榜,不确)悬挂《急救心火榜》,向一千多人讲学。南城罗汝芳,听讲后,即下拜称弟子。此年冬,王艮去世,颜钧闻讯往泰州心斋祠祭拜。嘉靖二十三年(1544),颜钧随侍仲兄颜钥住在北京。此年罗汝芳中进士,不愿参加殿试,追随颜钧游讲四方。后来他们一道赴泰州,以王艮家乡安丰场为活动中心,往如皋、江都等盐场宣讲他的大中学(即其所谓“大学中庸”之学)。第二年夏天,与罗汝芳在扬州会讲,写了颇有特色的《扬城同志会约》。后到南京,散发《告天下同胞书》。

嘉靖二十六年(1547),颜钧自泰州返江西,偕罗汝芳等游访南城、金溪以后,回到永新住了一个时期。他的另一名高弟何心隐,即在此时来投师问学。嘉靖三十年(1551),颜钧随同门友赵大洲赴广西荔浦贬所。次年,云南布政使徐樾战死元江。颜钧闻讯,即往云南寻找老师徐樾遗骸。数年间,几经辗转,终于获得徐樾碎骸东归,附葬于泰州王艮墓旁。

嘉靖三十五年(1556),颜钧与罗汝芳一同上北京,参加了大学士徐阶主持的灵济宫讲会,并应邀赴徐阶府第论学。再在河间府、河北、山东等地讲学。孝感程学颜会试落第,因罗汝芳的推荐,从学于颜钧。明年,颜钧以“知兵法”的“异人”身份,受到总督胡宗宪礼聘,与程学颜同往宁波总督府,参与“征剿海寇”的军事活动。舟山一战,自谓“倒溺千百倭寇于海”,受到表彰。二年后,他留下次子参军,自己继续在大江南北一带讲学。

颜钧关心民生疾苦,往往上书当道,抨击时弊,因而受到当局监视。嘉靖四十五年(1565),过扬州,中丞马钟阳将一艘官舟卖给他返家乡。当时太平府当涂县令龚以正邀往讲学,且言梁汝元门生、南道提学耿定向亦有此意。就在那里,颜钧被捕,带往应天府。苦无罪证,知府盛汝谦说:“孔子诛少正卯亦曾考否?”送南都刑部重处,判盗卖官舟罪,一时被打得死去活来,“刑棒如浆烂,监饿七日,死三次。”查无实据,强诬以“盗卖官船”定罪,罚交“完赃”银三百五十两。狱中三年,仍与囚犯讲学不倦。得罗汝芳变卖田产,并求告相知吏民捐金交纳银两后出狱。遣戊福建邵武,由两广总兵俞大猷接往聘为参谋,平韦银豺乱。隆庆五年(1571)五月赦免役归故里。(《明史》及《明儒学案》杨天石《泰州学案》105页载颜钧“以事坐南京狱,”后者记为隆庆二年事,时、事均不准确)

颜钧的学说思想,继承了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的传统,有着积极的救世精神。他认为“君子之学也,将以苏天下之瘅者也。……道穷思通,势所必然。吾乘其必然之势,而引之于豁达之衢,民将悦之,犹水就下,吾胡为而不丕正之乎?”。自言“矢誓必有为,曰:‘志气硬如铁,精神活如水,身子软如绵’”。为此他汲汲皇皇,车辙行走半个天下,屡发会约,订《道坛志规》,向下层士民讲学。他经常深入下层民众宣讲,也有时向官僚士大夫传道证学。他善于针对不同对象,宣传自己的主张。而其方式有时具有宗教神秘色彩,行为诡异。

泰州学人传道有如衣钵传人,但其发挥重点即不同,便逐渐产生偏离,如王艮讲“格物”“安身”,也曾讲“直指人心。”颜钧则大讲“放心”“从心率性。”力图简化儒学理论,阐发新义,如此为泰州学派之一变。试分析之:

一、“放心”与“赤子之心”说

颜钧认为“人心盘欲,不仁已极”,他以急救人们心头炎火为己任。如何救呢?他主张“先立其大之能者”,“大之能”即“一道之仁”。他说:“先正其心,完复天真。主一无适,求心放失,慎尔枢机”,这是他的主张纲领。正其心,归其仁,一切名利之心自然统统放下而消失。犹如良医慰病人说:“汝放心霍然去矣。”他曾嘱咐罗汝芳,”“体仁”何须用得着“制欲”。在他看来,制欲是在枝叶上用功。而宋儒“有以无欲为一”,是如同在绳索外揩尘垢。不如以“一心立大体”为“简易中正”。两者有毫厘千里之谬。

所谓“体仁”、“正心”,就是使心回复到天真状态,“天真”即他在《耕樵问答》中提出的“赤子之心”,赤子心“天造具足,其仁神也”,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然而“胎生三月之后,未有善养其天然者”。只有圣贤善养其心,能自贵重,则“从心所欲不逾矩也,乃自获其胎生三月不虑不学之知”。罗汝芳也大讲“一切放下,立地成圣”,其端只在自信:“以赤子良心不学不虑不的”。均渊源于此而加发挥,所以罗汝芳说:“门下虽知百(个)近溪(汝芳号),不如一察山农子也。”

二、“心体”论与“性、情、神、莫”说

颜钧持心性自然论倾向,认为人是天地的中心,心是天地万物的主宰与创造者。“人为天地心,心帝造化仁,是仁惟生,是生明哲”,人心能容有万物而不可测量。心之体,“灵照密察,隐微莫遁。纯生万物,天时或息”。即如释“心”字义,也认为是“以一阳自下,而弯向上,包涵三点为三阳,将开泰以帝天地人物之父母也”。心是一,贯万物而不失,即“主一无适。”如“长绳索直穿万贯纹钱,随周日用彻上下四旁不竭也”。所以心能运“万妙之神”,致广大,尽精微,是“性”“情”“神”“莫”的枢机。所谓“神”,是“一片之变化莫测”,精即“聪明睿知”。心能“独擅神聪,变适无疆”。“精”“神”合称为“圣”。万物变化之所以然,称为“莫”,也就是“天道”。他斥后儒以“莫”为“虚字”是误。“莫”在冥冥之中主宰万物变化。“莫为莫致,无声无臭于天下万古”。“心”掌握“莫”,“心知秉莫能以遂其精神为时时生生化化循环无终始也”。“神,莫也,善供心运以为妙为测也。”他认为“性”“情”产生于心,“从心帝以生其成也,人皆秉具,自为时出”,是成象成形的;“神”“莫”无形、无声、无臭,“若妙若测乎象形之中”。两者互为存在,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性”与“情”亦有区别。“性”根于“天命”,“生生无已”,“任神以妙其时”;“神”随时变化,“周流曲折,莫自善测其和晬”,即他在《讽答近溪》诗中所云:“性海无波荡漾清,情湖有雨霎时新。”而细分之,“性”任“神”妙,“情”任“莫”测,相互依附。以此精神日用,“直透神妙莫测之变适也”。如此“聚精会神”,达到“精丽神怡”则心乐,则天地间“自是流行万化仁”。

颜钧论“性”,臻于细密,也是他自得有体会而得传人。他说:“吾门人中,与罗汝芳言性,与陈一泉言心。余子所言,只从情耳”。在夸大人的主观意识的同时,达到天道与人心的感应,此说颇有神秘色彩。罗汝芳后来大讲“道之所在,性之所在,”便是深受颜钧的影响。罗也说:“赤子之心,浑然天理……果然与莫之为而为、莫之致而至的体段浑然打得对同过”。是此说更通俗化的宣讲。

三、“从心率性”与“心合道同”说

颜钧既以为性从心生,便大倡“从心率性”之说。“从心”,随心而发,出自《论语·为政》“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率性”一词出于《中庸》:“率性之谓道。”王艮讲“率性工夫本自然”(《寄王云衢》),徐樾也讲过“知命者自率性真”(《波石语录》)。但都不如颜钧发挥如此透彻。他认为“从心”则“遂性致命”,“从心为学,入道成德”,“从心妙知,丕显活泼之神机”。他在河间府大讲“作人保身善世,从心率性”。可见他往往把“从心”与“率性”贯通一起来论述,并以此为“保身善世”之说的发端,所以他又说:“从心所欲不逾矩,即长生保命之造端贞干也”。

为何要“率性”呢?他认为,从“性”出发则行有准则,“于性则置率焉;言统率万军,言从率出入,曲畅润色焉。故于睹闻之或忽忘苟矣。即戒惧提醒,复通达也”,“率性”则一切“曲畅通达”。如果在日常间忽视了这一点,就要以戒惧提醒自己,复归依于性。王阳明大弟子邹守益主张时时要戒惧,“一忘戒惧,则障蔽而壅塞”;而颜钧所讲“戒惧”,则是偶而忘性时而用之。率性之时是用不着戒惧的,因为“性如明珠,原无尘染。有何睹闻,著何戒惧?”这很象禅宗创始人慧能在双峰山所作偈:“明镜本清静,何处染尘埃。”既如此,当然用不着“致良知”功夫。“从心所欲”就是“率性”“保命”。当时江右王门学者刘邦采倡“性命双修”,他认为这不过是“改换名色而已。”所以他宣言,要“倒洗肝肠,直肩要道。内而凝一,外而庄修”。为了“葆真完神,存心养性”,他要“专辟形骸凡套之疆锁,舞之以尽神而尽涤性上逆障”。所谓“逆障”,就是阻碍率性的成见,他进而认为“凡儒先见闻道理、格式,皆足以障道”,可见其不盲从他人的勇气与自信心,他是要作一位敢于“登道坛”而“自立宇宙,不袭古今……肩任圣神,万死不回”的伟丈夫,所以他“平时只是率性所行,纯任自然,便谓之道”。

在他看来,“从心率性”又是与“天道”合一的。道本之于日用常行,若要追其根源,则大可“通天地之大,无外际也;虽隐微之小,无内隙也;达古今之人,无停息也;悬日月之明,察有无也。显诸形器也,视自明,听自聪;言自信;动自礼”。道无所不至,无微不入。天道与人心日用,其本原是为一体而不必分为二。所谓“日用”,王艮多从具体之事中指点道,如指童仆们的来来往往为道,多言“百姓日用是道。”而颜钧力图从理论上阐明这一命题,并与“从心率性”说结合起来。他将“日用”一词分释为二,日为体,是太阳,“曝丽天地万象形之生生化化也”。万物因有太阳而运动不已。“用”是“人身天性之运动。是动,从心率性;是性,聪明灵觉,自不虑不学,无时无日,自明于视,自聪于听,自信于言……”。“从心率性”就是“用”,就是人身上的天性运动,与天道相感应而不相离:“日用也,随时运发,天性活泼,应感为仁道也”。如此就可以达致“从容中道”的圣贤境界,所谓“心合道同,百虑惟一,万举顺适”,罗汝芳也讲“赤子之心,浑然天理,”即由此而大加发挥。

颜钧的“心合道同”说,显然违背了唯物主义反映论的,有些是没有科学根据的臆说,如此无法解释必然性与偶然性,把心性说作出神秘化的解释,进而牵强附会。但是他把世界看作运动不停、相互联系的整体,还是有一定的辨证意义。《明史·儒林·王艮传》中说:“钧诡怪猖狂,其学归释氏,故汝芳之学亦近禅。”可见在当时立说之异。颜钧宣言“以耕心樵仁为专业,以安身运世为事功”,从颜钧自身愿望看,是企图有所作为,在人欲横流的社会,挽救人心归之于仁的境界,而不是归于佛教。颜钧的“从心率性”论,往往被人斥为“放纵”、“任情”,却从反面说明其学说对压抑、禁锢人性的社会具有破坏力,为名教所不能约束。

四、批判社会与改造社会的思想主张

颜钧对当时社会予以激烈抨击,指斥“近代专制,黎庶不饶”,是由于统治者的无人性,才造成社会阶级的对立,他为社会黑暗描绘了一幅末世恐怖图:“今天下四十余年,上下征利,交肆搏激。刑罚灭法,滥入苛烈。赋税力役,科竭蔀屋,逐溺邦本,颠覆生业,触变天地……海宇十室九似悬罄。墟野老稚,大半啼饥”。因而他无比同情劳苦人民,“今天下久倒悬于水旱兵戈征乱、达虏倭夷酷虐,侵渔危患,阱陷生灵,无告无谋,可谓水益深,火益烈”。日常他常向有钱者乞钱,转又施舍给贫寒者。其门人罗汝芳先后两次送制棺美材及购棺金银,他都转赠给穷而不能下葬者的家属,都是同情弱者之举。他之所以“贱货贵德”,“无非救民于水火之中”。“思天下焚溺,由己焚溺也”。相反,对于统治阶级的贪婪残暴而无仁爱之心,则给予无情揭露,其诗云:“嗜欲骥奔泉,贫贿犬获肉。上不畏天宪,下不恤冤狱。荀便一己私,不顾一路哭。……既不哀恫鳏,曷望思抚鞠。肥甘富盘馔,软美侈裀褥”。他锐利地洞察了社会矛盾与危机,同情下层民众,把阶级对立的现实严酷地展示出来,不能不说是一位醒世者。真是“赤手搏龙蛇”,所以黄宗羲说他“颇欲自为于世,以寄民胞物与之志”。

但是,颜钧并不主张以斗争来解决社会矛盾,而是希望达到“君仁臣义民安堵”的尧舜社会。他只是象牧师一般劝人不要“困心衡虑,戒尔利名;贪心慕位,戒尔货色;戕心贼德,莫流虚无”。有的主张甚至迂腐而不现实,他说:“为今急谋行道者上策,只要一仁天下之巨臣,能知有种闲储之银,散藏四方,三项去处,非官非人民非矿金所堪敌,具目密启帝旁”,让“帝心悦信”,派哑口数人,行取三五月,积得亿万万银,“聚塞帝庭,听国需用”,然后“诏蠲天下贡赋,三年免征,大苏民困乐有余,随领洗牢,恩赦一切,原恶重狱,均与其生”;劝四方富豪士民周护贫穷不能婚嫁者、流浪者,然后选“有位无位之贤能,授孔氏心传”,“期年归仁而有成”。其改变社会的主张不出前人仁政范围,其手段是改良的,渐进的,而将希望仍寄托在帝王身上,把希望建立在君仁臣义、富人大发仁慈的基点上,不能不说是空想,也是其时代造成的局限性,他没有能走到象王夫之那样否定君主制本身。

泰州学派在当时“风行天下”,且“一代高过一代”,颜钧为其中重要的衔接人物。他力图构建能面向大众作通俗说教的理论体系,其学说对其弟子罗汝芳、何心隐产生了很大影响,后者大多观点都可从颜钧那里找到渊源。罗汝芳甚至奉颜钧为“圣人”。统治阶层、封建文人将泰州后学视为异端,或讥为“狂禅”,或斥为“小人之无忌惮者”。王世贞将颜钧等人说成是“嘉(靖)、隆(庆)间江湖侠盗”。说颜钧到处“讲学”,几令人有黄巾、五斗(米道)之忧”;“泰州之变为颜山农,则鱼馁肉烂,不可复支”。而李贽对颜钧抱有极大同情:“山农以布衣讲学,雄视一世,卒遭诬陷”。黄宗羲《明儒学案·泰州学派》中说:“泰州之后,其人多能以赤手搏龙蛇。传至颜山农,何心隐一派,遂复非名教之所能羁络矣……诸公掀翻天地,前不见有古人,后不见有来者”。可见其学说思想在此派中的地位,及其对封建社会产生的冲击力。虽然,统治者能压制因社会矛盾而产生的异端学说,但并不能缓解社会危机,终于迎来了明末的剧变。而颜钧等人的思想与人格,赢得了后人的敬佩与几分启迪。

(作者简介:胡迎建,江西省社科院研究员、江西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本文系作者在2020泰州学派学术峰会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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