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德 | 成长的岁月(十一)——人运
【往期回读】
成长的岁月(十一)
丁沟中学 陈庆德
因为我干活的表现不错,所以队里的男工们对我的印象还好。但是,农村人还是比较势利的,你家庭有背景的,自然有人巴结你,所以我们几个高中毕业回家的同伴,遭遇就不一样了。根据我的观察,如果有公社干部做你亲戚的,你就有了官运,受到关照,大队或者生产队自然会有人巴结你,先弄一个小官给你当当;如果有大队干部做你亲戚的,你就有了财运,社队办的厂,或者供销点,或者学校,或者合作医疗卫生所,你就可以进了,钱自然比卖苦力要多了;如果有生产队干部做你的亲戚,你就有了人运,有人巴结你啊,干活,你可以做轻松点的呀。我是“三无”牌,加上我父亲又不在家,母亲做不过人,在队里也多被欺负,这就决定了我的低起点。
好在我自己还有点长处,别人有时还用得上。一是我会写毛笔字,过年的时候不少人家找我写春联;二是我还有一个长处,也有不少人要用到,那就是我懂点中草药,还会针灸,那是我的兴趣,也得益于我高中多上了一学期“红医班”。
干活闪了腰,疼得不能站的,找我,我会用那根银针,几分钟多能叫你不疼,能站起来无事。夜里牙疼得不能说话的,找我,我多能让你笑着回家。20岁小伙还尿床的,让我针灸一星期的,多能让你重新做人。(读者看到这里,千万不要以为我在胡吹,那是真的,都有例子的)这样又能让我增加几分人运。
再有,就是做工的时候,我常常做些“为人民服务”的事情。比如看到队里晒蚕豆,我会悄悄地抓上几把,休息的时候,炒一炒,然后拿出来和大家共享,当然我要让大家看到,我吃得并不多。又比如我们队副业田长了一片香瓜,看瓜的又是个六亲不认的倔人,所以没人敢偷。我每每看准机会,当田头路过时,我的草帽常常会“掉”在地上,这一低头拣帽,那香瓜也就跑到了我的帽子里。有时,他女儿接替老子看瓜,那我就更便利一些了,那小姑娘对我还不错。当然我做这一类“好事”时,自己常常少享受或者不享受,要不然大家会误解我品行不好的。其实,大家不知情的东西,那我就一个人独享了,这是不能给别人知道的。这就是我做事用脑子的地方。
还记得一回,队里突击脱粒,要争大队第一,让我们男工带夜干。待遇是夜餐一碗饭外加萝卜烧肉。吃饭的时候,红烧肉才上桌,突然停电了,在点上煤油灯的30秒内,我便抓紧时间夹肉吃,我以为是我一个人会想到,哪知道筷子在碗里碰到了很多筷子,就知道大家都这样做的了。但是我知道,那罗卜不够烂,那肥肉肯定很烂,于是我把筷子竖起来在碗里直戳,当感到筷子上有分量了,立刻一口吃了三块,又把三块藏在了饭里。灯亮了后,大家的筷子还在碗里时,我早已撤兵了,那肉早已经进了我的肚子,还有的埋在我的饭里了。因为伙夫说每人有两块肉,很多人吃不到,于是互相骂或者骂伙夫:
“老东西,你自己把肉都噇啦?”
“你们这些鸟人,都趁着瞎灯熄火,把肉给偷噇了!”
“妈的,老子只吃了一块小的,两块肉?鸟!都进了狗肚子了!”
我就出来打圆场,说:“肥肉容易烧化的,怪不得今天萝卜特别好吃!算啦,吃的是油面,鸟是用来娶老婆生孩子的,怎么能吃?”
听了我的话,大家一阵笑。伙夫用感激的眼光看着我。我则赶紧埋头吃饭,“灭口”了事。
劳动的时候,用到体力的,我确实做不过别人。比如挑到重东西,走远路,我就不行,肩膀特别疼;赤脚在割过的麦桩上走,别人的脚没事,我的脚就被戳得皮破血流;挑秧把,别人挑得多,还能在带水的滑田埂上轻松自如地走,我就不行,不能挑重,又每每滑倒到水田里,弄一身泥水。
由于我还有几许人运,所以干活的时候,还有人照着我。有的直接跟我说:“小伙,生产队做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要那么卖命的,能混则混。”
有一次,他们为我还吵起来,差点打架。
有人跟队长说,做得少的人工分不能和大家一样多,于是我和另外少数几个就要被减工分。和我处得不错的几个就立刻出来为我说话:
“生产队出工,卖奸就他妈妈的不像话了,你少做不是要别人多做?不卖奸的,伢子身体单薄的,或者有个头疼脑热的,少什么工分?你他妈妈的不是人那?”
“东头的那个伢子,人家才高中毕业,嫩竹笋啊,跟他计较的不他妈妈的损德吗?”
“高中毕业的几个,多部分不都找到工作了?人家不得人,跟我们一起卖苦力,你以为他一辈子会和我们一起伺牛屁股?”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出来说对我不利的话,后来就没有了。我在旁边感动得流泪,以至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