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赛 | 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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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丁中校友  孔赛

作者孔赛先生:江都区樊川镇(原三周乡)人,生于1968年3月。1979~1985在江都县丁沟中学就读初中和高中,1985~1989在南京工业大学(原南京化工学院)硅酸盐工程系就读无机非金属材料科学专业。大学毕业后曾在潮州三环股份有限公司和深圳南虹电子陶瓷有限公司从事功能陶瓷材料和器件的研发工作,目前居住在深圳,就职于深圳爱博科雅技术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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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姓叶,姊妹五个,排行老三,娘家大霍庄一般年纪的人都叫她三姐,外婆叫母亲三姑娘。

外公叫叶士明,外婆叫佘小妹。外婆9岁就去了上海,后来在上海一家纱厂做管理人员,大姨娘说人家都管外婆叫拿摩温(NO.1的音译吧),其实就是管工,用大姨娘的话说,你们婆婆领导人呢。外公农忙时在家种田,农闲时也去上海做皮匠,在母亲的舅舅佘常金五角场附近巷子里的裁缝店门口摆个摊子,帮人家上鞋子。

母亲1940年春天出生在上海,后来因为外公的母亲去世,外婆就辞了工与外公一起回去种田,母亲也跟着回老家了。

前些年从四姨娘家里找到了两张外婆的照片,一张是外婆在上海时穿着旗袍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外婆晚年和外孙外孙女的合影。照片已经发黄部分走掉了。祖辈中我只见过外婆,外婆是1987年过世的。

外婆没有生儿子,从上海回老家后与她的四姑娘一家住在一起。

在上海工作时的外婆,穿的是旗袍

外婆晚年与我的四姨娘一家及老姨娘的两个小孩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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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母亲给我讲了几个故事。

母亲的外公外婆是丁伙乔墅的,他们从上海回来后住在大霍庄我的外婆家。母亲的外公有次在大缺口河北边角地上锄草,国军(国民党的地方军)从永安过来骚扰了,远远地看到母亲的外公扛着锄头奔,以为他扛的是枪,就吊(方言,盯)住他追,到跟前一看是个岁数大的扛个锄头,就没有抓他,母亲的外公吓死(方言,形容极其惊吓)了。

那时有姜堰人在大缺口罱河泥,跑得快的人就爬上罱河泥的船逃到河南边去,小孩子来不及穿鞋子也赤着脚在田里奔,小脚板被豆杆桩戳得血淌淌的。河的南面是新四军的地盘,乡亲们到了河南,国军就不追了。

有个叫华逸之的,在国军是个小头目。有次国民党地方军骚扰,将我的外公叶士明当壮丁抓到永安去了,家里人急死了。华逸之本是大缺口河南的,认识我的外公,说叶士明他是个好人,没做坏事,就放掉了我的外公,否则我家就要拿钱去赎了。

当时还有个瓦匠,在外婆家盖屋的,见到国军吓得躲到刷草堆里。国军走远了,大家发现瓦匠不见了,到处找,后来听到呼噜声,拿掉几捆刷草,发现了呼呼大睡的瓦匠……

今年春节去丁中重走上学路时拍的大缺口桥

3

母亲1958年嫁到了蒯阿庄,与父亲结婚,生了我们姐弟四人。

以前老屋子的堂屋里有两个小照框子,每天一抬头就会看到,其中有一张母亲抱着我的小照,那时候我才几个月大,还在吃奶。可惜现在找不到那些小照了。

母亲姐妹五人的合影

母亲上了几年小学,1957-1959年还读了两年红专学校。

母亲读红专学校的毕业证书

因为母亲上了点学,结婚后做过一段时间聚永村妇女主任,开会时还能做会议记录。今年过年在家和母亲闲聊,母亲说报纸上的字大都还认识,就是不太会写了。外公外婆思想开通,除了大姑娘,让后面四个姑娘都上学了。当年大霍庄一个邻居奶奶朝我的外公说,你不得好勒,把这下丫头弄得上学堂,忙(方言,“马上”的合音)一轿子连屎都抬走了。外公说,我把他们上学,我心里开心,社会不是老这个样子,以后要字用呢。邻居奶奶就看着我外公翻眼睛。

大概是1962年左右,有次母亲背着我的大姐(大姐1周岁左右)去永安公社开会,会议开得很晚,回来时路上黑漆麻乌(方言,形容很黑)的,脖子上还骑着我的大姐,路过高阿沟附近一段两旁都是坟滩堆的田间小路时,怕得要命,魂精都吓掉了。

因为这两件事,母亲就辞去了村里的妇女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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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父母即我的爹爹奶奶去世得早,家里条件很是艰苦。

母亲什么农活都干过,在人民公社大集体的时候,冬天经常要挑河。在我印象中,母亲和庄上的劳力就挑过我家门口的团结河,还有小涵河、塘西河。挑河是个重体力活,工地上偶尔会改善伙食,往往这时母亲会把我们兄弟俩叫到工地上去,把她的那份红烧猪肉让给我们吃。

其它农活,象栽秧、薅草、割稻、踩水等,母亲就更是经常做的了,母亲做人实在,从不偷懒耍滑。

父亲做大队书记非常本分,拿一点平均的工分,家里的劳力就是母亲一个人,我们姐弟四人都要上学,往往到了春天家里就缺粮了。过年的时候,家里也会蒸一些馒头,一种是白面的,还有一种用三高面(方言,指第三遍磨下来的麸皮面粉)做成深褐色的三高佬,馒头切成片晒干后叫馒头壳(kà)子。春天里一天三顿都吃粥,白米粥或糁(方言音cǎi)子粥(大麦粥);每天去王坝小学上学的时候,母亲就给我们每人的书包里塞上一两片馒头壳子,饿了的时候好垫肚子。

我是老巴子,母亲走亲戚的时候常常带着我,记得去过比较远的有樊川八胡庄的二姨娘家,也去过永安关河稽阿厦的一个亲戚家,都是走路去。那时候还没有上小学,人小腿短,觉得那些地方好远好远!有一次从樊川二姨娘家回来,母亲和我跟着大姨娘穿过三阳河工地,沿着盐邵河先去了永安镇,那时候大姨夫在永安浴室上班;大姨夫给我们准备了用铝制饭盒蒸的饭,还有红烧鱼,我现在还记得那个香喷喷的味道。可惜大姨夫1980年就去世了……

1976年夏天唐山大地震发生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当时家里的鸡都杀了,面粉都做成烧饼晒干作干粮,家里的坛坛罐罐都装满清水埋在门口的菜地里以备地震时用。刚开始防震棚还没有搭,有一天晚上我已在老房子里面睡着了,忽然警报响起,母亲冲进来就把我抱了出去……

2006年母亲与她的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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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初,家里还没有猪圈、鸡窝。猪白天就牵到外面,晚上就牵回来扣在大桌肚底下,鸡就养在堂屋的老柜肚下面。有次公社的社长来我们家对母亲说,玲娣啊,你家这个老柜上活宝多呢,密密麻麻都是鸡虱子。后来,父亲母亲才在家门口搭了猪圈、鸡栏。

想想当时新中国也成立20多年了,鱼米之乡的老百姓就过这样的日子!

1977年春天,由于我家的老屋正好位于一段要新挖的茶阳河上面,就拆掉了原来也很破旧的土坯房子,新砌了一栋两面山墙是砖头的五架梁房子,共有四间。新房子建好不久,母亲就把外婆接到家里来,让外婆在我们家住了几天。

母亲很是善良,有时看电影或花界(土话剧)也会流眼泪。

那个年代,布要布票,每逢过年,母亲都要给我们姐弟四人每人做双新的单鞋,鞋底是母亲一针一针纳出来的千层底;父亲母亲尽可能还给我们每人做身卡其布的新衣裳……

母亲为我们子女操尽了心。1986年我二姐生病在扬州苏北人民医院做手术时,母亲日夜陪护,晚上就在一个椅子上躺一下;其后到1998年我二姐离世期间,我二姐又多次住院,都是母亲陪着,最后母亲整个背驼得很厉害……二姐看着母亲心里也难过,对母亲说:“妈,女儿来世给你当牛做马。”母亲说:“呆丫头,你是妈妈的骨肉啊!”我二姐最后走的时候很安详……

2010年国庆期间父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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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我打电话回去与母亲拉拉家常,她会告诉我本庄外庄谁家子女上大学了、谁家子女结婚了等等。电话最后我关照母亲和父亲要注意身体,她总是叫我不要烦,现在快活得不得了,叫我们照顾好自己、带好小孩。

这几年母亲衰老得很快,记忆力大不如前了。春节在家我们一家人打麻将,母亲常常胡几番牌也会算错。父亲头脑还很清晰,就是耳朵有点背,两人还经常抓住对方的弱点斗斗嘴。有一次,母亲打出一张三条,说:三角裤,省钱又省布;父亲就说:活嚼蛆,都是跟庄上一起打牌的“老流氓”学来的。

今年春节在家我们姐弟陪父母打麻将

今年春节期间父母合影

母亲今年80岁,父亲84岁。

祝福母亲和父亲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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